狄含脸上的青筋逐渐暴起,他又俯下身去亲吻李漠向,想要堵住他的嘴。
李漠向偏过头,用平静地声音道:“至于小黑,他更不会恨你,他到死都爱着你,我的任务里也压根没有要向你复仇的目标,所以,凌君,很遗憾,你若是觉得有所亏欠,也并没有任何机会补救了。”
屋子里寂静到可怕,狄含像是火山爆发前一样地沉默,他的喘息声越来越重,用沙哑的声音嘶吼道:“李漠!玩笑到此为止。”
李漠向道:“这副躯壳里没有灵魂,是空的,我只不过是被设计好的一段程序,这段程序里有李漠的一切,唯独没有去深爱你的功能。”
“我不相信,聪明的宰相大人感觉不到我的变化,你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屋子里寂静到可怕,连窗子外的风声都消失了,只有李漠向平静到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
“虽然我是任务的执行者,可惜我并没有知道一切权利的真相,但是这段程序的设定针对性极强,我认为,这一切都是李漠的遗愿。”
狄含的手指一点点蜷缩起来,他脸上的表情从痛苦再到失魂落魄,他缓缓坐了起来,静静地听李漠向说话。
李漠向:“我没有骗你,你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狄含仿佛也失去了灵魂,他那张俊秀的脸上渐渐有了泪水。
李漠向擦了擦他眼角的泪水道:“凌君,你不要难过,我虽然丧失了爱你的功能,但你一伤心,我身体里每一个指令都在告诉我,我该去哄你了。”
李漠向:“所以,我的手指会不听使唤地去擦你的眼泪,去吻你,想要去让你开心,想要和你一起哭,但这只是身体的条件反射,也仅此而已,对我而言,我并不在乎。
我完全不在乎。”
狄含忽然接着疯狂地去亲吻他,他不相信这个活生生的人是没有灵魂的,是一具死掉的躯壳,李漠向仰起了脖子去承受狂风暴雨。
不知道过了多久,狄含缓缓停下来躺在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将他抱在怀里:“李漠,是你从来不相信我!你让我以为你杀了我父亲,毁了的家,我自然会向你复仇,我自然也要毁掉你的一切,可当我大仇得报,你才残忍地告诉我真相,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顽劣的人,你觉得这公平吗?”
“现在,你又告诉我,你这具躯壳里没有灵魂!”
狄含在他耳边呢喃道“是你一次一次伤害我,这次你休想再得逞了,就算是铁树开花,我也等你回来。”
李漠向脸上被蹭到的泪水缓缓落到耳边,他道:“好,祝愿你成功。”
………………
宴会已经到了尾声,直到此刻也依旧没有一个人发现皇帝陛下和宰相大人已经消失了很长时间,临时搭起的裘帐里,只有兰君尧一个人孤独地涮着火锅,哼着孤独的歌。
每当有臣子站在裘帐外请要见陛下一面时,兰君尧就翘着二郎腿捏着嗓子道:“陛下,羊大人求见。”他精分地打了几声呼噜,然后轻声道:“诶呀,陛下睡着了。”
羊其服连忙轻声道:“那就不打扰了,臣先告退。”虽然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皇帝陛下吃着火锅也能于中途打个盹儿。
这些大臣们娱乐的方式不过是吃火锅,投壶,射箭,还有现场比拼书画。
五六年前,年少而又好胜心极强的帝王都会来露一手,留下一幅墨宝,算是与臣同乐,十几岁的他,笔法就已颇有风骨,只不过后来李漠身体越来越不好,也荒废了手下功夫,就很少有人再能一睹他的风采了。
这次皇帝好不容易又一次搞了诗酒会,大臣们希望陛下能重出江湖,亮瞎自己的狗眼,便纷纷隔着裘帐来请李漠再次出山。
结果皇帝吃个火锅都能睡着。
算了,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
大家又去巴巴地找狄相。
狄相也不在。
大家寂寞如雪。
于是他们又乌泱泱地去找九王殿下,可怜的九王殿下正在祁玉的陪同下,远远地看一群官宦家的子弟玩投壶,刚看了没一会儿,就被一群喝醉了大臣们起哄强架着到了摆放着笔墨纸砚的桌子前,请九殿下赐墨宝一幅。
李珍从小在清宁殿长大,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不由十分慌乱,手直哆嗦,更别说下笔了,他睫毛颤抖个不停,第一笔就走歪了,他仿佛听到了大臣们的讥笑声,然而事实上,所有人都静悄悄地,屏住呼吸看着他,针落可闻。
李珍犹如芒刺在背,眼眶忍不住发红,他努力地想:“若是皇兄遇到这种场景会怎么做,皇兄的书法那么好,他只会令人惊叹,而他每一次出现,就会让大家失望一分。
让人知道大衍的九殿下是个连字也不会写的笨蛋。
一辈子也比不上他七哥。
他只会让大家失望,
会让一直保护着他的母后失望。”
李珍第二笔已经落了下去,比第一笔还要歪,还带了个颤抖的小尾巴,这一次他是真的听到了笑声与唏嘘声,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他的手犹如风中的树叶哆哆嗦嗦,墨汁滴在了纸上,弄脏了一大片。
他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是什么时候再一次安静下来的,只听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道:“嘶,太丑了。”他的心终于彻底沉入到了冰凉的谷底。
声音的主人握住了自己的手:“你抖什么,我们九王殿下还怕别人嘲笑吗?你看他们谁敢嘲笑你。”
李珍这才意识到是谁在握着他的手。
李漠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披了身银色狐篷,未戴冠帽,他长睫低垂像是刚睡醒,长发散落胸前,洒脱得没个皇帝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