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了,剃了短寸,皮肤也被晒成小麦色,比起从前那个清隽的少年,二十岁的蒋逢已经彻底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宽肩阔背,肌肉线条寸峻,工装裤束进军靴,五官轮廓更收窄,一双眼睛漆黑沉暗,让人根本看不透。
一家人在他学校附近吃了顿饭,临别前许之窈叫了他一声:“哥。”
蒋逢意欲离去的脚步停住,他转身,四目相对,许之窈慢慢眨了下眼睛,“好好吃饭,注意休息,别生病。”
“你也是。”
许之窈高考那年,蒋逢毕业了。
他们都抱着鲜花去参加了彼此的毕业典礼,依旧是人前和谐友爱的兄妹,谁看了不说一句羡慕。
许之窈留在北江念了艺术院校,和蒋逢仍然隔着两千多公里的距离。
大一进校没多久,她交了个男朋友,对方帅气有魅力,追她追到全校人尽皆知,她没有拒绝的理由,事实也的确如她所想,男朋友给了她一段浪漫的初恋体验,虽然两人后面因性格分手,但那些疼爱和呵护都是真的,是曾经只有蒋逢给过她的。
蒋逢,有多久没想起他了,许之窈不知道,她不再刻意想起他,但又总能从许母那里得知他的近况。
听说他被派到了西南军区,可能要上前线的那天,许之窈去寺里为他请了一炷香,保他平安。
到大二的时候,许之窈又谈了一段恋爱,但以男友劈腿告终。她觉得半年时间喂了狗,跑去酒吧买醉,喝到最后,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真醉得不行,不然怎么都出现幻觉了。
她在一片灯红酒绿里看见了蒋逢。
黑色冲锋衣敞着,长裤包裹着两条紧实的腿,背光站定在她面前的时候,压迫感十足。
许之窈抬到脖颈微酸,她收回视线,“是你啊,哥。”
蒋逢扫了眼她面前空掉的酒瓶,明显压着脾气,“怎么喝这么多?不要命了?”
“喝不死。”许之窈不以为意地摇头笑笑,末了还要去够最后一杯,被蒋逢直接扣住手腕,他力气很大,捏得她作痛,“疼……”
耳边依旧燥着,周围人都很嗨,只有她这一隅,死寂,像一根绷紧的弦,在苦苦自救之后仍无果,“啪”的一声断得彻底,明明不想哭的,可眼眶越来越酸,眼
泪就这样掉下来,她红着眼抬头,“蒋逢你凭什么管我?不是要躲我吗……怎么不躲了?有本事躲我一辈子啊,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看我的笑话吗?”
最后半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可酒吧太吵,没人在意,只有蒋逢听见,同样没人在意的,是他眼里的痛苦和挣扎。
“窈窈……”
许之窈却置若罔闻,所有她自认为放下的、翻篇的感情全部在这个夜晚,被眼前这个男人毫不费力地打回原形,“蒋逢,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的嗓音还是过去一样绵软,却沾着酒精的沙哑,低低呢喃:“……亲情也该有限度的,你去别人家问问,哪有哥哥帮妹妹洗内衣的,谁家兄妹十几岁还睡在一起的,明明你也喜欢我的,不是么,从小到大,是你,当爹当妈又当哥,陪着我,恨不得把全世界捧到我面前来,就这样你还怎么让我去爱别人,蒋逢,你舍得吗?”
说这话时,女孩雾蒙蒙的一双眼底写满了倔强和执拗,蒋逢听着,看着,眼神暗得一塌糊涂,“我不舍得,许之窈,你是我养大的。”
而随着话落的那一秒,他一把勾住许之窈的脖子,将人直接从卡座上提了起来。
酒精催化着癫狂,许之窈明明喝了很多,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知道带她走的人是蒋逢,知道把她压在床上的人是蒋逢,也知道此刻那双游走在她身体上,一粒一粒解着纽扣的手,曾一次次牵她回过家。泪还在淌着,汗也在流,唇被火热地吮吸,带着至死方休的力道,将她的呼吸尽数掠夺,许之窈在一片昏暗的微光中看见了蒋逢的眼睛,那黑色透出的感情沉寂而狂热,带着会灼伤人的温度,透过空气一刀一刀地镌刻进她心里,深抵进她身体里,就连灵魂都不断在为之轰鸣。
蒋逢在军队里这么多年又怎么会是白待,就算没有经验,浑身的劲儿支配着原始本能,就足够许之窈死去活来,她痛到生生在他肩膀上咬出好几个血痕,换来的是更重的进犯,两手被钳制,打不得,只能在嘴上骂着混蛋,又很快被顶到失声,也从头到尾没说一句求饶的话,两人都在疯狂发泄这么多年压抑着的感情,在痛苦中享受欢愉。
后来许之窈给蒋逢送了个礼物,是一副油画,画的就是他们的初夜。
没有两人正脸,她穿着件布料单薄的黑色吊带裙,十指紧抓床单跪趴着,蒋逢从后面进入她的身体,两只手掐着她的腰,红痕斑驳,光线缠绵悱恻,每一滴汗都那么清晰,她画的时候也有些上瘾,一点一点描绘那种性氛围,都会让她想到蒋逢,想到他用力时绷起的青筋,想到他伏在她身上的低喘,想到他高潮时对她说的情话。
或许从本质上来说,他们是同一类人。
宁愿在极致中找死亡,也不愿在将就里等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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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一起的第一年圣诞节,北江下了场暴雪。
许之窈就懒得出门,家里暖气足,她窝在沙发上跟只猫儿似的,蒋逢有事出了趟门,回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个蛋糕盒,小猫看见了,想吃,又捏捏自己肚子上的肉,嘴翘起来,“我这个月都胖了五斤了。”
蒋逢看她一眼,“哪儿胖了,我摸着正好啊。”
许之窈嗔了他两句,倒是不纠结了,但吃之前蒋逢让她先许个愿,许之窈嘴上笑他仪式感还挺重,但还是双手合十,乖乖照做。
“我就希望,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蒋逢闻言愣两秒,然后笑了笑,抬手轻捏许之窈的下巴,动情地亲了上去,他尝到了她唇齿间香甜的奶油,尝到了曾经让他魂牵梦萦的味道。
有些事他明知道不对,却还是做了,就像从小的经历告诉他愿望是不会实现的,这个世界上也没有麋鹿和圣诞老人,但仍有很多人愿意相信童话。
而现在,他也想试着去相信童话。
“会的,会永远在一起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