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玉一阵无言。
“你的身契,就放在抽屉里。”
她去见胡不峰之前就做好了不会再回来的最坏打算,她以为凭借豆儿在某方面的“技术”,她不在旁舍的这几日,豆儿早就找到她该拿的东西,逃之夭夭了。
因此现在见到豆儿还在这里,自然惊讶。
豆儿撇了撇嘴。
“我想过了,跑出去又能做什么?还不是被人当牛做马。至少你也没欺负过我,待在你这儿挺好的。”
胜玉没想到,还能从豆儿口中听见这样的话。
她失笑:“嬷嬷教你的规矩哪去了,能这样跟主子说话吗。”
豆儿翻了个白眼,不理她。
胜玉沉吟一会儿,将自己所有剩下的银钱拿了出来,分了一半与豆儿。
“无论如何,这是先前答应你的报酬,还有这个。”胜玉拿出那张身契递给她。
“文婆和邓四的身契,在那晚我就已经留在了木屋里,他们此时恐怕已经不知去了哪儿,你如果愿意留下来,我当然高兴,但也不强求。如你所见,我曾利用了你,也确实不是什么娇贵千金,你跟着我,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 “你不会的。”豆儿看着她,摇了摇头,“你有把日子过好的念头和本事,往后不会差的。”
她言语笃定,仿佛在说一句谶言。
胜玉愣了半晌,被她逗笑了。
“你这哪来的信心。”
她摇摇头,豆儿这个年纪,正是心气比天还高的时候,以为自己能赢下整个世界。
但不管怎样,她还是感谢豆儿这样看得起她。
胜玉摸了摸豆儿的脑袋,和她并肩出门。
“你已经大好了?不用住在医馆了?”
胜玉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阵子李樯对外都是说她住在医馆,难怪没有人起疑。
她心里又一阵妥帖,点点头:“嗯,不用了。”
胜玉虽已正常下地,正常活动,但在李樯眼中,仿佛还像是纸糊的一样。
一日三餐,李樯必定要陪着她吃,只要她想出门,不管李樯在做什么,都会立刻放下手里的事过来陪她。
胜玉实在是有点承受不住这样的照顾了。
她忍不住对李樯说:“你不用这样陪着我的,你忙你的就行了。”
李樯正趴在桌上小憩,日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打在他侧脸上,给那张冰雪一般俊俏的脸颊增添了深深浅浅的暖意。
他听见胜玉说的话,半睁开一只眼看她。
“干嘛,你又要赶我?”
胜玉心里轻颤,赶紧低下头不看他。
李樯耍无赖的样子其实也很有魅力,尤其是他反问你的时候,你会感觉他像一只匍匐的野兽,抬着爪子在思考,是一掌拍下来,还是再拨弄着逗你玩玩。
危险和美丽并存的野兽。
胜玉回答:“没有,只是怕打扰你而已。”
不知怎的,李樯似乎看出她的回避和害怕。
像是见了带血的鲜肉一般,李樯凑得更近,仔细观察着她。
“不打扰,胜玉,你的事对我来说才是头等大事,怎么会打扰。”
以前听到这种话,胜玉觉得是调侃。
现在再听到,就多了几分沉重。
胜玉隐隐想叹息。
李樯眼睛微眯着,问:“以前这时候,你会骂我的。今天你怎么不骂我了?”
这……胜玉瞠目结舌地看他。
难道她要天天骂人才行。 李樯忽然笃定地说:“胜玉,你好像对我凶不起来了。”
胜玉气闷逐渐上升,开始犹豫着要不要拿桌上的茶壶砸他。
李樯又丢下一句重锤。
“你开始喜欢我了吗?”
胜玉语塞。
说实话,她现在有些分不清自己对李樯的感情,掺杂的东西太多了,感激,歉疚,和永远也还不清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