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安全送到。”说这话时,他和以往每一次同屠辛出生入死时一样,即便言简意赅,光看那双眼睛和臂膀,也有令人信服的力量。
然而8小时后,屠辛得到了消息,他的妻儿都在警方手上。
偷渡的路线被人泄露出去,警方不费吹灰之力就掌控了他的命脉。
几乎是第一时间,屠辛就明白了。
昔日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是叛徒,他把命交给对方,却被辜负了。
他是个重情义的人,林长野为他挡过枪,他知恩图报,也为林长野挨过刀。他以为两人是过命的交情,万万没想到是要命的交情。
老挝的雨林外,漫山遍野开满妖冶的花朵。警方的人已经围剿而入,而屠辛穷途末路,竟要炸掉他一手建立的毒品堡垒。
那是一座村落,开满了罂粟,还有无数无知又无辜的村民,他们贫穷,未接受过教育,为了吃饱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屠辛的毒品王国辛勤耕作。
他们不知道从这里流出的海洛因一年足以毁掉世界上多少家庭,麻黄提取制造的甲基苯丙胺又会掀起多少腥风血雨,他们不过像世界上其他角落里的无数贫农一样,过着质朴简单的生活。
屠辛能让他们吃饱饭,家家户户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
这就是他们的认知。
可惜他们都不知道,屠辛早已在村落附近埋下大量火药,这是他最后的底牌,谁也没有告诉过,就连交情过命的林长野他也没有说过。
情妇也好,老婆孩子也罢,就连当时的堡垒设计师,也在设计完火药库后就被他灭口。
这张最后的底牌终于派上用场。
屠辛说“让步归进来见我,否则我就炸掉全村人。”
警察都在村落外围,碍于火药,无人敢靠近。
村民们还在村庄里,骤然听闻四周遍布火药,所有人都在哭喊。抱孩子的妇女,想要冲出重围的男人,说着林长野一知半解的话,却好像冲破了语言的隔阂,一字一句都被他听在耳里。
那时候的林长野不叫林长野,他叫步归。
不归。
踏入这样一个罪恶的堡垒,举步维艰,他早已做好没有归路的打算。
只是妇孺幼童何其无辜,一名稚子抬起头来,用当地话问妈妈为什么要哭。
林长野不懂老挝语,但“步归”懂得一些。在这个村落生活了一年又四个月,他多多少少会讲些日常用语。
他抱过那个孩子。
他帮过那个妇人推车。
他吃过的每顿饭菜都是当地村民种出来的。就像种植罂粟一样,他们也种着粮食。
除了土地里生长的是罪恶之源,他们与其他人没有什么两样,都是孩子的父亲母亲,是父母的儿子女儿,是妻子的丈夫,丈夫的妻子,是这世界上最平凡不过的人。
林长野来到这里的前半年,不适应水土,生过病,脚也溃烂过。是村民采来他不认得的草药,为他敷药、熬汤,看他好起来后,他们比谁都开心。
因为过分英俊,村子里的姑娘不分年龄,都爱跟在他后头。她们用老挝话叫他,听上去像是在叫“阿归”。
阿娘大婶们也把他当儿子,总是端来好吃的东西给他,每条皱纹里都盛满了笑意,叫着阿归仔,慢慢吃。
阿归。
阿归。
像是有人在呼唤他归来。
这个名字原本是提醒自己,时刻小心,被她们一叫,却变成了无比亲昵的称呼,坚硬也变得柔软起来。
耳机里传来命令“别去,屠辛无路可走,要和你同归于尽。”
可是林长野可以不去,“步归”不行。
那些口口声声叫他阿归的人,需要他的归来。
后来的后来,屠辛终于听到了他那位兄弟的声音,看见去而复返的步归重新出现在视野里。
那人一步一步走进他的堡垒,说,“我来了,放了他们。”
屠辛恨得心里眼底都在淌血。
“为什么是你是谁都可以,为什么是你”
林长野不说话,安静的样子一如既往,只是眼里的淡漠与凝重比以往更甚。
“你到底是谁”
“”
“你不叫步归,你到底是谁”
“”
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他们站在对立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屠辛站在他的城堡里,手里握着土炸弹的开关,恍惚间看见一年半以前,他被金三角的另一名大毒枭,他一直以来的死对头暗算,同时又被警方追捕,人在湄公河上,命悬一线。
是眼前的人忽然冲出来,一把拉住他,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