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颂话少,阮醉筠也不擅长和他这种男孩子打交道,所以除非必要,大多数时候还是跟贺滕搭话。
贺滕的性格真的不要太像阮醉筠刚毕业那两年养过的一只萨摩耶,大大咧咧地,单纯可爱。
混熟了以后,贺滕极大地满足了她作为独生子女却一直很想有个弟弟的心。
五月上旬,一高忙里偷闲和其他高中举办了一场篮球联赛,贺滕当仁不让地带着校篮球队拿了第一。学校大概也就这种时候是看他最顺眼的了,给拉了大红横幅挂在学校门口,被逛街买菜路过的阮醉筠给看到了。
这天晚上贺滕收到他小筠姐发的微信:“来我家一下,姐给你个好东西,别让你哥知道。”
贺滕抬眼看看不远处阳台上给绿植浇水的贺颂,想了又想,还是站起来:“哥,我出去一下,朋友叫我打篮球。”
贺颂没应,那就是默认了。他很早以前就给贺滕定过规矩,出去玩儿自己掂量时间,不会有人等他吃晚饭。
阮醉筠的庆祝礼物是个运动手环,不贵,两三百块钱。是她上周买用来追剧的平板时,人家让她加二十块钱换购送的。可惜她不运动,好好儿的东西就一直放着了,这下正好送出去。
贺滕一开始还怔了一下,直到阮醉筠笑着把盒子往他怀里又推了推,他这才慌忙接过来,有点儿不好意思似的:“谢谢小筠姐。”
他也不会客气推诿,他喜欢小筠姐,也喜欢她给的东西,她给了,那他就要,如此简单而已。
阮醉筠被贺滕那副大男孩姿态弄的恍了一下神,眼里神色半是纵容半是欢喜:“……跟姐姐客气什么,赶紧回去吧,别耽误晚饭了。”
坦然来讲,两兄弟里她明显偏爱贺滕一些。贺颂像一支清冷禁欲的莲,寻常人一般不敢靠近,阮醉筠粗略估计,自己也是俗人,所以还是离这尊大佛远点儿。
这两个人都背着贺颂,似乎在无形之中建立起了一种隐秘的默契。
黄昏,浓重的暑气一点点变质,由灼热变为闷热,路两旁伞伞如盖的高大梧桐树上尽是不知疲倦的夏蝉,正鸣的热烈。
高梅他们还没回家,贺滕出去了。
贺颂一个人躲在卫生间里。
他十三岁第一次意识到青春期的到来,某些事情早就无师自通,但幻想就是幻想,他始终没有机会迈出第一步。
欲望和情愫是用来压抑的,不是用来发泄的,贺颂深谙其意。别人眼中,他高高在上,想要什么都信手拈来,不沾染凡尘俗世一星半点的污秽。
贺颂这两个字,简直就是清高的代名词。
谁能想的到,他也会思春,在寂静的无人之处,想念另一个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人。
他想起阮醉筠。
她极喜欢穿吊带,自有清瘦完美的直角肩和锁骨,戴不规则的珍珠项链时,那个部位好看的要命。
十六岁那年,也是这样的盛夏,他还没抽条长开,全家也刚搬来这儿没多久,他第一次遇见她。
他记得很清楚,她穿墨绿色的丝绸吊带长裙,白色镂空小开衫,戴一条细细的、缀月光石的银项链。
极度闷热的天气,刚下过雨,雨还没停,滴滴点点的下,他在她擦肩而过的瞬间,捡到她不慎掉落的山茶花耳夹。
最开始是无关风月的,他叫住对方,把耳夹还她——阮醉筠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性子和他很像,不过她的清冷带着一丝不知从哪来的媚意。
“谢谢。你家也住这附近吗?”她笑了一下,贺颂长到十六岁,还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
他就指了指他家那座房子。
她脸上笑意更明显一些:“我家在前面。”
“你叫什么?”
“贺颂。”
她这样突兀地闯进来,问了他的名字,然后把他忘了。
贺颂睁开眼,回忆戛然而止——
他舔舔嘴唇,喉结滚动吞咽,那张如玉般好看的脸因为淡淡的绯红仿佛堕入了凡尘一样,带着说不出的轻佻下流,偏偏浑身姿态和不经意间外露的笨拙,又一副未熟果子样的干净青涩。
这样极致的反差,这样羞耻的行径。
贺颂眼神飘渺地靠坐着,甚至有些无所适从——他手脚发软,还是满脑子都是他的小筠姐。
可是怎么办呢?
他的小筠姐不太喜欢他,他看得出来。
他那个阳光活泼的弟弟,经常可以得到她的微笑和溺爱般的语言交流,而他一时之间改不过来长久养成的性格,也因此讨不到对方一句软话。
贺颂站起来,想起要做的正事,把脏衣服扔进水盆里,然后听见门铃声。
门外站着贺滕,手里捏了一听杯壁氤氲着水珠的雪碧,看见他开门,眼前一亮:“……给。”
贺颂敏锐地嗅到空气中那一丝丝不属于贺滕的香味儿,他眼神冷了冷,原本平静的脸色一下子阴下来。
“去哪儿了?”
这天周莲兴冲冲地回家,说房后那片葡萄藤已经结了很多果了。
阮贺两家之间,有一片说不清归属关系的空地,早几年居委会派人来说,让把这块地开发利用起来。两家乱七八糟地搭建一通,种了些花草树木。层层浓荫里,就有个隐蔽的葡萄藤架,架子下连着美人靠,夏天阴凉,叶子长到最盛时,一丝光都照不下来。
旁人可以观赏,但进不去,阮建山征得了贺家的同意,用些木栅栏简单地把那一小块地围起来了,算作私地。
阮醉筠跟着周莲下去看,那小园子果然凉快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