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陈一直把楚卫背回了小院。
楚卫赖在背上不肯下来,好舒服,就让我再趴一会儿,就一会儿……就那麽睡著了。
冯陈把楚卫放倒在床上,拧了一把热毛巾,楚卫?醒醒,把衣服解开,擦擦身子再睡。
楚卫不耐烦地挥挥胳膊,好麻烦,你替我解吧,我困死了。
冯陈一把把热毛巾砸在了楚卫的脸上,自己来,小爷我侍候不著!
说著话冯陈走出了院子,院门口的老槐树开满了一串串雪白的槐花,淡淡的花香钻进鼻子,忽然想起小时候,姥姥做的槐花饼,冯陈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早上,楚卫醒来的时候,院子里满是油烟,冯陈兴致勃勃地捧出一大盘黄不黄黑不黑的东西,“给你吃个好东西!保证你爱吃!”
槐花鸡蛋饼,冯陈夜里爬上树一串串地摘下的槐花,用清水泡了一夜,按照儿时的记忆做出来的东西,卖相不大好看,有的地方不够熟,有的地方已然成了炭。
楚卫吃得很慢,一口一口,细细地嚼,细细地咽,一大盘饼,吃了个干净。
吃完了楚卫放下筷子,好吃,谢谢。
冯陈说再好吃你也不能全吃了啊,我还一口都没吃上呢!
楚卫笑了,我就是这麽自私的,你不知道麽?
冯陈摸摸鼻子,算了,我喝粥吧,槐花粥,加了一点糖,有点甜丝丝的,你要麽?
要!楚卫理直气壮地一伸手,稀一点,我怕吃不下了。
怎麽没撑死你!冯陈端起碗去了厨房,楚卫在身後幽幽地感叹,“你要是女的就好了,我一定把你娶回家,给我做饭。”
冯陈舀了薄薄的一碗粥递过去,开了个玩笑,“瞎说什麽呢?只要你愿意,我天天给你做饭,我不在乎名分。”
“我在乎。”楚卫低下头吹著碗口升腾的热气,语气却冰一般冷。
冯陈愣了一下,自嘲地笑了,“靠!咱俩真不是一路人,脑子里想的从来就到不了一个点上。”
“咱俩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楚卫舀一口粥送到嘴边,勺子从碗底刮过的声音刺耳得让冯陈一激灵,“尤其是现在,你必须换个搭档了,我可能真的干不了这一行了。”
冯陈明白楚卫的意思──医生说了,楚卫的腿即使能恢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麽灵活了──对一个贼来说,这是致命的缺陷。
“我不换搭档,我就要你!”冯陈努力想找出一句更有理由更有说服力的话来,想了半天,仍然只能再重复一遍,“我就要你!”
“跟你说了我干不了这行了。”楚卫有点不耐烦,语气却还平和,三口两口吞下了粥,把碗推到了一边。
“那就改行!干什麽不比这个强!”冯陈冲口而出,脸涨得通红。
“改行?说得轻巧,”楚卫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就凭你我,干得了什麽?”
冯陈激动了,拉开椅子坐在楚卫面前,兴致勃勃地畅想起未来,“咱们可以开个杂货店,我负责搬货,你负责看店、算账!或者,开个书店,卖书,卖影碟,卖报纸卖杂志!再不济咱们批发冰淇淋去,什麽雀巢啊鸟窝啊哈根达斯啊,哪个贵咱们卖哪个!实在不行咱擦皮鞋去,就像‘三毛流浪记’那样……”
“打住!越说越不像话了!”楚卫哭笑不得地伸出了手,捂住冯陈的嘴,“你瞧你出的这都是些什麽馊主意!有点出息行不行?咱要麽不干,要干就要干大的,挣大钱!你说你想的这些花样,有一个能挣大钱的没有?”
“唔……”冯陈的嘴巴被捂得严严实实,很老实地摇头,支支吾吾地回答,“木……有。”
“知道没有就少说话!听我的!”楚卫终於放开了冯陈的嘴巴,压低声音做了个手势,“去!把门关上,小心点!”
冯陈听话地去关了门,还特意‘小心点’地观察了一下门外的情况──除了老槐树和树下几只叽叽咕咕觅食的老母鸡,什麽也没观察到。
冯陈转回身坐在了楚卫面前,双眼炯炯有神。
“干吗这麽看著我?”楚卫显得有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