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里转身走进大帐,帐里正对顶圈的中位正架着一只烧水的炉子。
水似乎烧开很久,底下的炭火已经熄灭,零星的冒着火花。火位周围的五五方位,沿着木栅整齐地摆放着绘有北疆特色的花纹木柜木箱。箱柜前面,铺着厚厚的毛毯。
帐里的左侧置放着一副马鞍和三个奶桶,右侧的案桌边坐着刚才走进来的离越。他正在翻看着一本古书,手边搁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奶茶。
看到塔里走进来,他站起身,行了礼。
“三殿下,何需如此客气。”塔里对离越的行礼不以为然,他随意的往中间一块牦牛毛做的大毛毡上一躺说道。
“李将军不必介意。母妃临行前交代,要视将军如叔父一般看待,小侄怎敢无礼。”
离越坐回原位说道,“不过,李将军在北疆似乎过得倒颇为春风得意。”
塔里知道离越误会刚才小满说的话。
他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拿起旁边矮几上的奶茶,喝了一口解释道。
“刚才那个小满的干爹叫严晃。一年前的一天夜里,他来我这蹭酒喝,好巧不巧的被他撞见我这帐里多了一位姑娘。从那以后,他那张破嘴逢人就说我是个花花公子。哎,他哪里知道,那姑娘只是你母妃派来送信的侍女。我不好跟别人明说,也就随他去了。”
他又喝了一口奶茶接着说道。
不过,那严晃也是个趣人,打了四十几年的光棍,却总见不得别的男人对哪个姑娘不好。听说这粗汉以前还是个情种。
二十几年前,他喜欢上扎兰城城西林家当铺的女儿秀儿。两人倒是情投意合,私定了终身。不过林家老爷子看不上严晃这个没爹没娘的穷酸小子,不肯把女儿嫁给他,却把女儿许给了黑城里刘老金铺儿子。
听说啊,出嫁那天,轿子过渭河桥的时候,那个烈女子一头扎进渭水,再也没上来。可惜喽,严晃一个人在桥边待了三天三夜。从那以后,他就一直打着光棍,哎。
塔里不再说话,只是盯着前面的炭火星子若有所思。
“那李将军和我的母妃。”离越问道。
“你母妃,她,她很好。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只是。”
说完,塔里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出大帐,融进了漆黑的夜色中。
南楚昭帝同光七年,庐州城城西安宅西厢内。
“阿昱,昨天爹爹差人送来信,他说明天就会派人来接我和娘进京。阿昱,你快来帮我看看,我这图绣的怎样。这可是我花了好长时间才绣好的仙鹤祝寿图,好看吗。下个月就是爹爹的寿辰,你说爹爹会喜欢吗。”
屋内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身着一件粉紫色衣裙,长及腰,细腰以云带约束,不盈一握。间一支七宝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眉不描而黛,眸含清波流盼,肤白如玉脂。
她站在绣架边拉着身旁一个身着一件月牙白锦袍,身材清瘦的少年的手问道。
少年微微地红了脸,害羞的看着自己那只被少女纤细玉手握着的右手,小声的说:“妍儿绣什么都好看。”
少女开心地放开他的手,在屋里转了一圈。
她注意到右边案桌上的那个红色雕花木盒。那是随信带来的,里面装着一件入宫穿的襦裙。
片刻后,她慢慢地走进那个木盒,想打开却又不想打开。
少年偷偷地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
“妍儿,我听他们说你要进宫做娘娘了,是真的吗。”
少女还是没有打开木盒,她回到绣架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我要进宫了。进了宫,娘就能名正言顺地住进尚书府。”
“那你呢,你想进宫吗。”少年急切地问道。
“我。”少女伸手摸着绣架上的图案,停顿了许久说道:“娘已经三年没见到爹了。昨天夜里,我还看见娘在屋里偷偷地抱着爹的衣服哭。住进尚书府,娘应该会开心的吧。”
“妍儿,我,我明天,我阿爹就要送我去军营了。我,我想。”
少年握紧了拳头,红着脸鼓起勇气想说些什么,可就是不敢开口。
窗外一群北归的大雁排成人字形,扇动着双翅,穿过朵朵白云,向天边飞去。
少女仿佛没听到少年的话,她走到窗边。
一阵凉风微微地拂过她的脸颊,她闭上眼轻声说道。
阿昱,你说这些大雁要飞到哪去呢,是飞到北疆吗。
你去过北疆吗。听过那里有一湾湛蓝的湖水,大雁们都会飞到那去,在那里度过春天。那里还有一片很大的草原,天很蓝,草很绿。你可以驾着马儿在那片绿色的草地上奔驰。
真美,真想去看看。阿昱,你会去北疆吗。
可是,并没有人回答她,那个害羞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帐外的草地上燃起了篝火,篝火上架着一个三角形的铁棍。
牧和已经剥完鹿皮,卸出了大半只鹿的肉。
贾余从草场西边的大雁湖边采了几把野葱和马莲韭也回来了。
他们用铁棍串住鹿肉架在篝火上烤着,边翻转着铁棍边烧烤,力求每一丝鹿肉都要火候均匀。
火烤得鹿肉吱吱地作响,冒着油烟滴落着油,散出阵阵鹿肉的香气,还有带着葱盐韭菜的油烟味。
贾余看到走出大帐的塔里热情的招呼道:“塔里老爷,您饿了吧,快来尝尝我们烤的鹿肉。”
塔里应了一声正要走过去,像是想起什么回过头。现帐帘被人从内掀开,离越走了出来。
“小子,吃饭了。”
说完向篝火旁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