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留风垂下眼:“没有,我一直在这里,没见到有人来。”
毕竟众人从来不会怀疑这样一个草包是在说谎,也不想跟对方过多寒暄。纵然凌绡对同门向来一视同仁,也常常头疼该如何跟万留风打交道,见身后众人都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只能说:“罢了,我们走。”
万留风确信众人御剑飞远了,这才惴惴不安地转身回到洞里,看着浑身戒备如同炸毛小野猫一般的晏伽,小声说:“凌师姐他们走了。”
晏伽看着他,沉默许久后开口问道:“为什么帮我?难道不算徇私舞弊吗?”
万留风摇头:“不算的,虽然我没那个资格竞争乐掌门的徒,但也知道选试的规矩,主考不得私心为参试者行便宜之事,其余越陵山弟子皆不受约束。而且,乐掌门也默许你们可以向主考以外的任何人求助。”
晏伽倒是不知道还有这层意思在,不过想来也确实合理,选试归选试,规则条目却并不死板,危难之时得人出手相助,当然也算解困之法的一种。乐佚游此举颇有深意,更是值得他细细琢磨。
“你是哪个长老门下的弟子?”晏伽难得主动开口问了对方一句。
万留风神情变得窘迫起来,像是很难以启齿,抬眼却又对上晏伽毋容置疑的目光,心虚得要命,最终还是支支吾吾道:“我并非哪个长老的弟子,也实在不算是在越陵山修行学艺的……只是乐掌门好心收留我在此,平日里替各位同门洒扫居所、调配药草,有时也在饭堂后厨打打下手,比不得那些内门弟子的。”
晏伽疑惑道:“越陵山不是只收内门弟子、不纳外门客卿的吗?”
万留风腆然道:“我天分不高,原本是没资格被收入山门的,只因我父母曾经是浮俶长老和霁苍长老的亲传弟子,十多年前下山游历时不幸蒙难,二位长老托人打听了许久才将我寻回,又得了乐掌门的肯,许我留在越陵山生活。”
晏伽也听见了方才那些越陵山弟子对万留风的态度,傲慢无比,明显半句话也不愿跟他多说,原是有这层缘故在。
“所以师兄师姐们都不太爱搭理我。”万留风怅然叹气,“也是我太笨了,总出岔子。”
“你管他们呢。”晏伽拍拍他,宽慰人的话里还带着几分不管不顾的刻薄,“看不起你的大有人在,若真一个个都留心郁结,岂不是要把自己气死了?要我说,你就该吃吃、该喝喝,做个清闲散修,也比他们自在快活多了。”
万留风笑笑:“你说的是。”
往后的四天,晏伽每日都来这处山洞修行,明显觉出体内的修为一日更盛过一日。到了第七日,他连着运转了三个大周天,睁眼时觉得浑身轻盈无比,御剑飞上空中,心中是从未有过的畅快与通明。
晏伽定定地望着自己右手,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法力沿着体内脉络涌动,不再如从前那般杂乱,无数分支汇聚合一,自丹田又化作千万股,仿佛高崖坠下的瀑布、奔流的江河。
——没有任何人能帮你活下去,唯有你自己。当你能掌控自己法力的那一天,便也能轻易掌控自身的命数。
他忽然想起了乐佚游曾经说过的那番话,只一瞬间,脑海便通透无比。从此一身所系,尽是脚下任他踏遍的坦途。
七日之试尘埃落定,映流谷外的结界缓缓张开,所有还留在谷中的参试者纷纷御剑而出,晏伽也在其中。他回头环视了一圈,现进来时的七十三人,此时只剩下了一半左右。
“晏伽。”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晏伽立刻回头看去,只见弦无双笑吟吟立在剑上,朝他飞过来:“你果然通过了选试,这七日我从未见过你,也不知情况如何。”
“还好。”晏伽淡淡点头,“只是运气不错。”
弦无双道:“运气并非坏事,能助你逢凶化吉、诸事顺遂便是好的。看来通过第三轮选试的就是我们这些人了,还剩下两轮试炼,据说与前面相比,反倒简单不少。”
很快,通过第三轮的所有人都拿到了玉令,众人环看着越来越少的参试者,心下反倒轻松起来——第四轮选试名为“坐论道”,顾名思义便是相对而坐,论道听学,并非什么难事,左不过是与诸位长老或众弟子谈古论今,辩修行之道,虽说个人见识不同,但越陵山向来容博吐纳,想来也不会拘泥于此。
晏伽与弦无双分别后,就一个人回了霜园。果不其然,展煜和萧千树早就到了,一个吊儿郎当躺在他的床上吃着果子,另一个坐在旁边擦拭从不离身的宝贝葫芦,见晏伽进来,微微向他一点头。
“竟然没提前几天就被赶回来,看来是通过选试了。”展煜从穿上坐起来,抛给晏伽一枚杏子,“跟我们说说,这七天过得如何?”
晏伽接过那黄杏咬了一口,软糯酸甜,“找了个山洞刻你的名字,再写上诅咒之语,咒你三年便会掉光头。”
展煜一愣,旋即怒骂道:“晏伽,你这恶毒宵小之徒!”
晏伽一拱手:“谬赞了。”
萧千树将葫芦变回剑坠大小,系回了腰上,对晏伽说:“对了,第四轮选试明日变回开始,我听说乐仙师会亲自与你们论道,一连十日。”
“都说些什么?”晏伽问。
萧千树摇头:“从未有过定法,历代掌门所知所想都不同,有的狂妄放浪,有的淡漠无情,更有甚者风流多情,还传出过和师父或同门的话本艳词……至于乐仙师会问些什么,任何人都猜不出来。”
晏伽又咬了一口杏子,道:“若每一任掌门都不同,那就说明这‘坐论道’之试,并非一定要找出那个和掌门自己最像的人,所以无论如何回答,都是一样的。”
萧千树点了点头:“你说的倒是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