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该怎么解脱,也许这辈子都没法再解脱。
闻驰川又拖着走破的鞋子默默往回走,漫无目的地在街头走了很久,他走进了户籍所。
权当是给自己一点点心理支撑,他申请了改名。
在申请表新名字的那一栏,他写下了去世母亲的姓氏,林。
“驰”字才写一半,他又顿住,想了想,直接把“川”续写在后面。
“林驯。”
户籍登记处的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地问:“确定改成这个?”
等了半晌没等到回答,她抬头,看见窗口外的少年脖间缠着绷带,无声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个哑巴。工作人员面露同情,敲印盖章。
于是,世界多了一个不会说话的林驯。
然而事实是,无论他做过多少次自我催眠,再如何切割与闻家人的关系,一旦见到和当年有关的人,那些埋在记忆深处的愧疚与悔恨,眼泪与疼痛,还是会翻涌上来,把他淹没个彻底。
林驯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咽喉仿佛再次被死死扼住。
强烈的幻痛激出躯体化症状,他呼吸困难,双腿难以支撑,整个人靠着船舱向下滑。
霍霆霄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林驯。”
霍霆霄拍了拍林驯的脸,沾了满手的泪痕,他打横把人抱起,从舷梯下到二楼,回到休息室,把林驯放在沙上。
“冷静一下,”霍霆霄给林驯喂了点柠檬水,引导他的呼吸节奏,“慢慢吐气。”
林驯一点点找回了理智。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色变得更白,他先用手指比划了一句对不起。
霍霆霄没接他的话,静静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林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头找出手机,因为指尖在抖,所以一句话、一个名字写了很多遍才写完整。
[闻泰,我看见他和何坤在聊你。]
霍霆霄“嗯”了一声。
林驯缩回手,又写了很久。
[他们看起来私交很好,我猜可能和你想查的药剂有关系。]
霍霆霄脸色沉了一些,目光越过手机屏幕落在林驯惨白的脸上。
他问了个致命性的关键。
“你怎么认识闻泰?”
林驯心里一咯噔。
要坦白吗?敢坦白吗?
当年无论自己是否知情,结果就是他做了绑架犯手中的凶器,间接害得霍霆霄痛失亲人、远走海外。
身为闻家的一员,他也该被霍霆霄憎恶、痛恨,而不是作为加害者,还堂而皇之地留在受害者身边,博取关心与同情。
如果把一切都说清楚,霍霆霄会不会用枪口对准他?
林驯不怕疼,但他怕从霍霆霄脸上看到嫌恶的表情。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厌弃,都能比一颗子弹更快有力地杀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