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这雨打湿了眼睫,才会将目之所及模糊成了混沌一片。
林知许无措地站在原地,他不敢用衣袖擦去眼前温热的水雾,不敢抬步上前,更不敢出声,他已不确定自己所看到的是真是幻,会不会随着下一次呼吸而消失不见。
他就这么定定地站在原地,唯有口鼻前的不断涌起的白雾让时间缓缓流动。
“下着雨,怎么也不知道打伞。”
头顶遮下了一片小小的阴影,林知许微微一失神,抬起头来,是一只试图为自己遮挡风雨的手掌。
并不容他思量,身体已被手臂用力揽起,这一瞬间,从丝到指尖,哪怕内腑的每一寸都被熟悉到彻痛的温暖所包围。
林知许贪婪地的汲取着,这是他拼命去回忆,生怕自己会忘记的气息,是他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触感。
他想说话,却被喉头的酸痛哽到失声,只能用力地踮起脚尖,用急切到颤抖的双唇告诉他,自己有多想念。
雨仍在淅淅沥沥,打在瓦片上,在房顶汇成涓涓细流,倾流而下,将纠缠的气息掩盖在潺潺的水声之中。
这样的一个吻,仿佛用尽了全力,却湿红了眼眶。
“为什么。”划过眼角的泪消融进鬓边的湿,林知许颤抖着气息,他想问的太多,却只能堪堪说出一句,“为什么。”
今日不过点滴,林知许已经明白,他一定是因为伯格的死被伦萨盯上才会隐瞒了一切,可为什么,为什么连他也瞒下。
“若再晚一天,最多一天……”林知许喃喃地,却将后一句独自咽下。
“因为最开始,我真的快死了。”
林知许蓦然睁大了双眼,他挣扎着从段云瑞怀里起来,这才看清他几乎没有血色的双唇。
门关上,温暖的炭火前,段云瑞拿着软巾,将淋湿的他一点点擦拭。
“大概只有你能明白,谢天武和伯格答应一同进墓时我有多高兴。”段云瑞将目光牢牢锁在这双熟悉的眉眼之间,一秒也不愿偏离。
“所以……你进的就是死门。”
段云瑞竟微微扬起嘴角,忍不住再次俯身吻过依旧冰凉的唇角,闭起双眼,抵额相对,
“当时我在想,这乱世也许终究会如洪流铺天而来,我阻不了,挡不住。但却不能不阻,不能不挡。”
声音一顿,几个呼吸过后,更显暗哑,
“但我心中有不舍,亦有所念,这念就是你。”
炭火噼噼剥剥,在身边轻响,林知许微微一窒,心头泛起一阵难以名状的痛。
“所以在那个漆黑漫长的墓道里,我屏住呼吸,拼命地向前跑,想要跑赢身后弥漫追赶的毒气。”段云瑞轻轻一笑,却是沉沉,“定是当初在江边我害你得了哮症,老天罚我偿还你,所以最终还是差了一点,吸入了毒气。”
“你……!”
“传言铺天盖地而去,你也一定会得知我死去的消息。”段云瑞适时地轻拍着林知许微颤的后背,像是告诉他,自己不是还活着吗,“毕竟当时真的快死了,我想,要不就这样吧,死去的消息,收到一次……就足够了。”
“但幸好……我活着,你也活着。”
“没关系。”林知许抬起双眸,那抹清透的亮一如初见,“不活着也没关系,我一定会与少爷遇见,无论人世间,还是冥河畔。我……”
双唇微颤,眸底的热烈几乎将世间万物熔化在这方寸之间,
“因为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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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黑的瓦砾之间,隐约还依稀辩得邮局二字。
“这信烧毁了大半,不知又有多少亲人会因此失散。”一个男人心痛地一封封残留的信捡出,“实在是造孽啊。”
哗啦一声,几张耀眼的红纸飘飘扬扬自残破的信封里掉进砖缝,男人捡起来,眼睛随着红纸翻开而微微睁大,
“婚书?”
今生有幸,能与君识。
惟愿同青丝,共白头,缔下三生盟。
纵不复相见,亦无惧。
待到奈何桥前,再共赴人间。
永世不负。
此证。
段云瑞,林知许。
作者有话说:
五个月的时间,完结的这一刻既高兴,又不舍。
回头看,总是有一些遗憾的。
希望自己多多进步,下一本我们《孤鸾》见哦。
最后感谢所有陪他们走过相识相爱的你们,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