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早知今日,当年不如不收他这?个徒弟。
肖望野没有说?下去?,但沈裕还是领会了他的?未尽之意,俯首磕了个头。
肖老将?军盼着,他能长成栋梁之材,能挽狂澜于既倒。可他不是扶大厦于将?倾的?人?,而?是——
要将?它付之一炬的?人?。
在来时的路上,沈裕几?乎未曾合眼,心?中反复预想着可能会发生的情形。
沈裕对自己这位师父的情形再了解不过,故而设想的结果大都不好,但心?底总是抱了一丝期待,兴许能?从他老人家那里得到谅解。
又或者,哪怕是粉饰出来的平和也好。
毕竟这兴许就是师徒间最后一面。
可事实证明,人是不该怀揣非分之想的。
他这两年有意无意地回?避,到如今,悬在头顶的利剑还?是落了下来。
沈裕郑重其事地在病榻前磕了头,随后不再叨扰,按着冰冷的地板起身,因牵动了髌骨的伤,离开?的脚步显得有些狼狈。
这院落虽不算大,但“五脏俱全”,收拾得整整齐齐。
墙根下甚至种了一排小葱似的菜,为这冬日添了一抹翠色,只是昨夜经了霜雪,看起来难免蔫吧。
沈裕在院中站了片刻,这才往偏房去。
就这么会儿功夫,也不知是聊了些什么,庄氏再看容锦的目光已不似初时那般微妙,一派和蔼,倒像是看自家的小辈一样。
容锦是有这样的本事,沈裕深有体会。
她?模样生得温柔,有心?哄人的时候嘴也甜,是一等一妥帖的人,再讨喜不过。
沈裕的目光不自觉地温柔了些,扯了扯嘴角,将先前的情绪悉数遮掩起来,点了点她?手边不知何时出现的白瓷小罐:“这是什么?”
“是先前早些时候自家收的槐花蜜,”庄氏打量着沈裕的神情,却并?没从他脸上看出个所以然,又道,“小锦同我提起,说你还?记挂着你师父从前提的旧事……只可惜眼下不是槐花开?的时节,只能?将这罐子蜂蜜给你尝尝了。”
沈裕微微一笑,谢道:“多谢师娘。”
庄氏看了眼天色,恍然道:“都这时辰了,你们还?没用饭吧?我去……”
“师娘不必费神了,”沈裕打断了她?,若无其事地温声道,“我也还?有旁的事情,就不多做打扰了。”
他虽没提,但庄氏还?是回?过味——
师徒二人怕是没谈拢。
这两年为着沈裕的事,庄氏也曾明里暗里劝过。
她?从前是看着沈裕长?大的,极喜欢这个小徒弟,想他生生受了这么多罪,又没了爹娘兄长?,实在是天可怜见的。
可肖望野只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脾气?拗得很,无法接受自己?悉心?教出来的弟子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纵使到了这种时候,依旧不肯留出几?分温情。
庄氏尚不知如何是好时,沈裕开?口道:“晚些时候,会有大夫上门来,他姓荀,年纪虽不算大,但却是太医署那位荀太医令的嫡传,兴许能?有些用处。”
“先前那些药,也是你送的吧……”庄氏神色复杂。
送药的人虽打着齐钺的名?义,可那些药材各个名?贵得很,且不说齐钺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只其中那一根老参,怕是就能?抵得过他一年的俸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