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肆诫有些急了:“你不会没看出来卢家的别有用心吧!你、你不会真的以为他们寻我是为了帮我报仇吧!”
“哦?我看你们舅慈甥孝,还挺感人的。”
“什么舅慈甥孝!他卢望均何曾如此关怀过我娘和我,当初我娘被宵小谋害中毒,我爹请求卢家帮忙寻医问药,他们别说治病救人了,竟是急忙赶到凛尘堡要我爹给个交代,说他没照顾好我娘,要他把属于我娘的那份家产交出来给他们!
“那时我娘病中煎熬,还怀着我,却要听这些人为自己的身后事吵吵嚷嚷,该是何等气怒绝望!好在我爹找来了简老神医,这才消停。此事我爹娘从未与我提过,我还是从薛先生那里得知的。
“在那之后,卢家与我们凛尘堡数年不曾往来,直至三年前他们遇上麻烦,卢金启与勋贵之子起了冲突,为了消灾平祸,卢望均求到我娘面前。我娘念在旧日亲缘的份上,略略帮了他们的一二,两家才勉强有些交集。
“就这样,还说什么我娘给他托梦,我娘就算给简老神医托梦都不会给他托梦!”
江故熄了药炉的火:“既如此,你为何装作与他们这般亲近?”
说出了一直憋着的话,曹肆诫心情平复了许多:“你不觉得,他们来得过于巧合了吗?你刚带着我逃出来,他们就找来了,比我的仇家还要快。”
“只是这样?”
“不止。”曹肆诫皱眉道,“他们见到我,丝毫不觉意外。药铺的大夫、客栈的食客看到我都很惊讶,可见传到外头的消息就是曹家灭门,卢望均怎么确定我还活着,还寻我这么些天?总不可能真是我娘托梦告诉他的。”
“你的意思是,他有更准确的情报来源。”
“卢望均不关心我受了什么伤,也不关心我饿了几天,能吃什么饭,要用什么药,他说了那么多废话,只是为了跟我‘盘算后头的事’。虚情假意谁不会,且跟他周旋着,我倒要看看,他所盘算的究竟是什么。”
***
房里药味太重,江故给窗户掩了条缝,顺手倒了杯茶凉着。
寒风吹进细小纷扬的雪沫,落在他鬓和黑色的蒙眼布上,星星点点地化去。
他说:“还能是什么,无非是你们凛尘堡的矿场和冶炼权罢了。”
曹肆诫一愣:“你早就知道他们……对,你之前就告诉我,最先找到我的未必是仇家。你怎么会知道?你跟他们……”
江故道:“我只是消息更灵通一些,许多大事在生之前,早早便会有征兆。正因如此,我才会来找你,我想得到的报酬,也只有你能给。”
曹肆诫犹疑地望着他:“你到底……”又道,“算了,问了你也不会答。”
江故继续说:“倒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识破了卢家的意图,知道他们跟你的仇家有勾结。我还以为你会被他们雪中送炭的拳拳心意打动,用凛尘堡来换报仇的机会,然后在家破人亡之后,再被骗个倾家荡产。”
曹肆诫:“……”这是人说的话吗!
“可见你还有救。”
“你错了。”曹肆诫咽下喉间苦涩,决定押上最后的筹码,把这人拉入赌局,“他们不是跟我的仇家有勾结。”
这回轮到江故怔怔:“怎么?”
难道他的预估有误?克林国要端掉凛尘堡,卢望均想坐收鱼翁之力,就此接手曹家的生意,于是趁虚而入,事后来扮个老好人接盘,不是这样吗?
曹肆诫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恨意翻涌:“卢家就是我的仇家本身。”
房中沉默片刻。
手指摸了摸微热的杯沿,江故问:“为什么这么说?”
曹肆诫凄然道:“我刚刚对你说的那些质疑卢家的理由,都是信口搪塞的,因为我不确定你有什么打算,猜不到你会站在哪一边。兴许你被他们施舍的名利财权打动了,就成了我的绊脚石。”
江故感到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竟被一个小孩儿忽悠了?
他恍然:“你一直防着我。”
自两人遇见起,这孩子从未停止对他的试探,一环套着一环,手法稚嫩,却终见成效。
曹肆诫正色道:“既然你表明了立场,那我也不再瞒你。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卢望均是共犯,因为你在淘沙河边杀的那四个人,就是卢家的护卫。
“爹常夸我眼光毒,矿石什么成分构造,看一眼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