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啊。只要我们抓住了kira,你就不用死了。”
这样的谎话明明在平时已经说过了不知多少遍,现在再说出来却在喉咙里转了好几个弯。他那从未因为说谎而有过的罪恶感,竟隐隐地在他的心口作祟。
“真是期待啊。那一天。”
云淡风轻的语调,却是认真到了极点。夜神月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揉上了那一头乱糟糟的黑发。
——其实在某些瞬间,我也不想你死。
只可惜他们之间只有谎言,真实的一切也无法被改写。他们的相遇也仅仅是在一座岛上的偶然邂逅,因为目的地不同而终将迎来一场告别。
然后死亡会带来印证,某一个人的墓志铭上会刻下游戏的最终结果。只是到那时,另一个人,必定要带着这份胜利,和某人的意志,在喜悦和痛苦中度过余生。
但在夜神月看来,那胜利的天平已经很明显地倒向了自己这边。这该死的交合或许令他在今天,或者是明天也杀不了l——他没有办法在这里对莱姆下令,而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刻和弥海砂神不知鬼不觉地见面。他只能先缓一缓,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等到某一天他完全取得l的信任,不管它是建立在肉体还还是精神关系上,他就可以从容地杀掉l。
没错,就是这样的计划。他对于杀掉l的决定,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如同安慰自己一般的想法却让自己一直烦躁不安的心舒缓了下来。他相信自己没有那么简单就会被动摇,他也知道不能让死亡笔记上那些名字全部都白白浪费。他的新世界,绝对不可能被那么一瞬间的同情而摧毁。
这时候却有刺耳的电话铃声破坏了他们之间难得的平和。l从夜神月的身上爬起来去接那个电话。他沉默地听完那边嘈杂而急切的发言,然后简短地回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在那之后,他走进了卫生间,在一阵水声之后走了出来,并打开了灯。刺眼的灯光一瞬间驱逐了房间的黑暗,也让夜神月看清了过分的放纵使自己的身体看起来到底有多狼狈。但与他相反的是,眼前的l仿佛从未被情欲沾染过,湿漉漉的头发散发着干净的英式香皂的气味。他的眼神如同往常一样的幽暗和澄澈,不带有任何别样的色彩,丝毫无法想象这双眼睛也曾在黑暗中流出泪来。
“月君,现在,赶快穿上衣服然后一起出去吧。”l拿着一条毛巾走了过来,替他擦拭着身上的精液,苍白的手掌不带一丝温度,“然后你就会明白,我叫你来的目的。”
“是吗?”夜神月的神经警觉了起来,他蓦然间觉得自己一定忽略了什么,或者说在刚刚这段时间里面,l掩饰了什么。他一边穿上那件刚刚被他拒绝的衬衫,一边貌作随意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我们,逮捕了第二kira的嫌疑人。”仿佛带有一丝恶意的愉悦地,l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了夜神月僵硬的表情。
“那位弥海砂小姐,好像,还是你的熟人呢。月君。”
13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夜神月的头脑一片混乱,焦躁的心情让他坐立不安。弥海砂被逮捕了,就意味着他们的秘密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如果死亡笔记的秘密泄露了,那l就找到了可以用来逮捕夜神月的物证。
不过所幸的是,弥海砂放弃了死亡笔记的所有权。这样一来,至少可以拖延不少的时间。
黑色的笔记本静静地躺在桌子上,那漆黑诡谲的封面仿佛在对自己发出隐隐的嘲讽。为了改变这世界,而不惜使用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邪恶力量,即使泯灭感情也不以为惜。这样的代价,绝对不值得以这样的狼狈作为结局。
“硫克,刚刚莱姆是说过了,海砂放弃了死亡笔记对吧?”
“是啊。月你也要放弃吗?”狼吞虎咽地吞吃着苹果的死神嘿嘿一笑,拿腔拿调地说道。“可能忘记一切也很好,你不是已经和l……”
“事到如今,连你都开始说梦话了吗?”夜神月冷笑一声,“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会放弃,但那也只是暂时的。”
夜神月将自己扔上了床,看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本来事情可以不用变得这么复杂的。本来,他可以在弥海砂被逮捕之前就杀掉l。
可是……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台灯作为唯一的光源,从外界传来的隐隐约约的雨声使夜神月回想起了那个大雨滂沱的天气。他就是在那一天,为自己的彷徨找了一个可笑的借口。
然后那一天,在弥海砂被逮捕之时,他却和l躺在同一张床上拥抱,接吻,听他说着“我不想死”,然后他还抱着一种愚蠢的同情,相信了他。
现在这种复杂的心情是叫做后悔吗?大概也没有办法后悔吧。因为当时,他很清醒。即使事隔几日,他也能清楚地记起那空气中的潮湿气味、那具身体的触感和那在心头一掠而过的痛楚。
而正是这些所带来的被称为所谓“信任”的幻觉,让他的心情出现了动摇。
明明当时的他也一直在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谎言,为什么到头还是选择了相信他呢?
夜神月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理智,他一度无时无刻都不在逃避着自己的决定。或许是因为他和l已经有了肉体关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束缚住了他。但与其归咎到信息素之上,不如说,是因为他在寻找一种裂空之下的依傍,他潜意识里也希望,l说的话每句都是真的。
但是现在开始,绝对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