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低笑一声:“愿吾友长游自在,多谢!”
莲明探头探脑地在周围瞧了瞧,十分好奇那青鸟所在,莫不是在方才提到的偏殿之中。
“小友。”如闻钟罄,莲明“锃”的一下,眼睛就亮了起来。
这样的声音同自己对话,便是所有的仙音妙乐加起来还逊色三分,小和尚当即便觉耳明更胜平常。
“小友与阿昭同行来我蓬莱,本应以礼相待,只是蓬莱近况不佳,方才懈怠,连一杯茶水也没招待,吾深感歉疚,还望小友莫怪。”
莲明头都快摇出残影,“不怪不怪!”
昭华耳边,祂打趣道:“你这同行小友倒是可爱。”
昭华回道:“岁不足三百,你多担待些。”语罢,许久她听到一声长长叹息。
回游在莲明身旁之声更加温和怜爱:“失礼于此,小友不怪,吾不胜感谢,便送小友一件礼物聊表歉疚吧。”
“啊?”
自己贸然登门,本就无主宾之谊,主家客气,他还礼也客气两声,怎得自己还拿上礼物了。
小和尚绞尽脑汁地回想自己读过书,怎么也没有登门拿礼物这一说,赶紧连声拒绝。
昭华站在高处,凉凉顺口一句:“祂愿意给,何必推辞。”
莲明吓一跳,望着昭华想了想,对着高处的空位上深深作揖,道:“多谢蓬莱神主相赠。”
温和的低笑,仿佛高位之上的神主极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无尽海渊
团团绿意莹润,捧着一只木化玉的镶银榫卯盒,仿佛刚生出灵智的木界精灵一样摇摇晃晃飞到昭华面前。
“阿昭,这是最后一次为你采茶了,留了很久,总算送出去了。”温和怅惘,听得人随着祂生出一股惆怅。
昭华接过木化玉,垂着眼,看不清神色,只低低远远地传来一句:“槐点朝,我收到了。”
少顷,屹立在高处的那棵槐树生出巨大动静,仿佛被人连根拔起一样,裸露在蓬莱殿中的根系不断涌动着。
半空绿意极盛,飞速汇集在槐树中央,那中央的槐树树心骤然开裂如巨口,露出早已枯死的树心,“我少时自负,入三千世界抱不平,不问因果蒙眼对错,自以为弱小者当惜,为恶者当斩草除根,尤为不驯顶撞师长……”
“可后来方知,行恶之人未必都是最初种下恶因的人,柔弱者未必不是心思诡谲……,种种千千,是我思量不足,善恶未明,徒生因果加身。后来,我于蓬莱岛下,东海深处闭关顿悟千载,却走火入魔散尽此身所有修为,于是便徒徙千万里,丈量天地,重入红尘斑驳,再修此心……”
“阿昭,我曾负恶业果,万般磋磨不得其法,幸而当年于钟离雪山遇见你,方解诸多困惑,以至今日延绵不绝,尚得灵台清明不乱。”
钟离雪山?
槐点朝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昭华耐着性子一一倾听,偶尔出声附和点头,知道听到祂说曾在钟离雪山遇见过自己,昭华没由来一阵心悸。
是自己又忘了什么吗?
又是什么事情能够让现在的她还如此不安。
昭华几乎是瞬间开始掐算,不觉自己默念出声:“钟离雪山……”
莲明身侧的绿意凝聚越发浓厚,他随之来到槐树面前,站在昭华身侧,耳闻昭华所言,便道:
“我倒是听过钟离雪山的名头,闻说是当年钟衍神主避居之地,原来是唤钟离雪山的,只是后来随着钟衍神主的传闻越发神秘离奇,许多话本便将“钟离”作“钟衍”,一座原本普通的雪山也因为钟衍神主于玉京天壁之上的现世之名,成为了如今的钟衍神山。”
他有些不解询问:“施主,有什么不对吗?”
传闻明皇殿神女殿下游历四方,若曾去过钟衍神山并与当年修心而行的这位有所交集,似乎也不足为奇。
只是,施主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难道……
小和尚瞬间瞪大了眼睛——
莫不是当年的蓬莱神主殿下遇见的不是昭华,而是雪山深处的雪妖。
早闻雪妖蛊惑心智,不是什么与人为善之辈,蓬莱神主当年莫不是被骗了,昭华施主有所察觉,又见今日蓬莱神主即将身陨道消,所以不忍心将此时告知……
原来,竟是如此!
昭华记忆复苏,满眼惊骇,她下意识抚摸着怀中的白光团子,看向一旁无所事事、百无聊赖的太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钟衍神主竟是那个人?!
昭华心思忖度,忽地眼皮子猛地一跳,骤然想起因着蓬莱一事而错过的玉京宴会。
阿满曾提过此次宴会是为了迎接钟衍神主的出世,一是为了试探这位从未现世的神主有何意图,二是希冀这位神主能够从其十二城之中空置的四城择一任城主之位。
他也和太岁一样,早早苏醒,破了自己下的封印?
昭华思及,遂在心中否认。
当年,逆转了太岁和小白的降世时间,并借司命天启的星图之力将太岁困于荒城万年之久,阴差阳错前些日子令其现世,但此二人,只要小白并未恢复神智便不足为虑。
但钟衍神主……
当年自己落下的封印,便没有给予他苏醒的机会,更何况若他早已破开封印,必然会来寻自己。
算算时间,若他是沧澜之事结束之后苏醒,随后破封印而出,那这万年之间的事情他究竟记得多少,她与他之间的这些纠葛,他又察觉了多少?
时至今日,尚未来寻她,可是生出了其他心思?
昭华心中疑窦丛生,眸色暗了下来,依照当年自己落下的封印,他实在不该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