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知夏微不可查地安靜了瞬,而後笑道:「如果他能問我另一個人是誰,也挺好的,至少能說明我對他來說,多少是有些特殊的。」
他說著,自然而然地抬眼和林霽對視:「哥,下車嗎?我有點餓了。」
林霽卻靜靜地看著他,昏黃斑斕的光斑落在他眼中,那對瞳仁剔透得仿若無機制的冰涼寶石,漂亮得動人心魄。
他微微笑著,問鄭知夏:「這麼喜歡那個女孩子啊?」
鄭知夏熟稔的勾唇微笑,鄭重點頭。
「嗯,特別特別喜歡。」
林霽也點了點頭,又問:「那是她更重要,還是兄弟更重要?」
「這有什麼好比的,」鄭知夏將尾音拖長,像撒嬌,「當然是你最重要。」
說到最後時他的睫毛不自覺顫了顫,林霽笑了聲,背上背包站起身。
「確實,」他朝鄭知夏伸出手,「一輩子的朋友,有什麼姑娘能比過我們的交情?但說真的,知夏,你值得一個喜歡你的人,而不是閒著無聊去揣摩一個姑娘的心思,玩毫無意義的暗戀。」
他是真的在為鄭知夏感到不值得。
鄭知夏笑了笑,搭著他的手站起來,說:「上次去瑞士的時候你就說過了,哥,我有在努力換個人喜歡。」
就是有點困難,做起來前路漫漫,也不知道臨死前的那一秒能不能真正看開。
「哥,你不會每次旅遊都要跟我提一次這個事吧?」
林霽笑了,目不斜視地說:「我是不想的,但每次都是你先提起來。」
鄭知夏從善如流,立即保證:「那我之後再也不提了。」
他們一起下了車,司機和當地人蹲在不遠處的樹下抽菸,雪白的屋檐上飄著很淡的霧,鄭知夏拖著兩個行李箱跟在林霽身邊,山野間的空氣很清,連帶著心情都變得好了不少,路邊趴著懶洋洋曬太陽的大黃狗,油光水滑毛尖閃閃發亮,穿著民族服飾的女孩和他們擦肩而過,額頭上佩戴的綠松石在陽光下像是一片沉靜的森林。
鄭知夏抬起頭,指向遠方的天穹。
「哥,你看,那裡有座雪山。」
林霽在來之前便已做好所有的攻略,但還是抬起頭看過去,落日下的雪山無端溫柔,又聖潔得醒目,他輕輕嗯了聲,說:「感興的話,我們可以坐車過去看看。」
「好,」鄭知夏欣然應下,「不過這裡找車應該很難,說不定得租車。」
「那不是正好?」林霽語氣輕鬆,「連自駕的願望都一起滿足了。」
「那不行!這算什麼自駕游,」鄭知夏誇張地瞪著他,「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一起出門了?」
林霽拽著行李箱的拉杆,將他帶回自己身邊,也故作無辜地垂眼看他。
「不要冤枉我,下一次旅遊的時間我都已經安排好了。」
鄭知夏不信,追問道:「什麼時候?」
「寒假啊。」林霽應答得毫不猶豫,連思考的停頓都沒有,「我們可以去南半球過夏天,和鯊魚一起潛水看珊瑚群,怎麼樣?」
「嗯……」
鄭知夏側著頭,很認真地思考,最後鄭重點頭。
「我覺得很不錯!」
他們的落腳之地在城鎮的某個轉角,青石板路碎了一塊邊角,有隻漂亮的長毛三花貓蹲在邊上用爪子撥弄其中積蓄的水窪,朱紅的牆上嵌著藏藍的窗,檐角的銅陵在黃昏中叮鈴鈴地響,鄭知夏叩響門,出來迎接的是一個穿著當地服飾的中年女人。
她開口卻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話:「鄭先生和林先生是嗎?」
鄭知夏突然有點想笑,他克制地彎著眼點頭,說:「對,路上耽擱了一會,來晚了。」
女人把他們迎進屋,那隻蹲在門口的三花也順著門縫溜進來,轉眼就爬上了庭院中的樹,兩個小孩圍坐在樹下的桌邊寫作業,聽見動靜時抬頭露出微笑的稚嫩臉龐。
「這個季節早上和晚上已經有點冷了,」女人說,「要出門的話,得穿多點。」
林霽的視線在庭院中轉過一圈:「晚上應該沒什麼娛樂活動吧?」
「以前是沒有的,但這兩年來玩的遊客多了起來,所以每周五都會有一個篝火晚會。」
剛好在他們的行程之內,鄭知夏為這種巧合感到開心,轉頭問林霽:「你有興嗎?」
「可以看看。」
屋裡還坐著一個長相和身材都很彪悍的男人,他身後那面牆上掛著藏刀和一個碩大的牛頭骨,站起身時好似一座小山,比林霽還要稍微高上些許。
鄭知夏猜他應該有一米九,雄性之間的排斥本能令他不可遏制地產生了威脅感,只是還沒來得及做出防禦戒備的反應,林霽就已經不動聲色地擋到了身前,男人那張嚴肅的臉上露出友善的微笑,開口時是口音很重的普通話。
「歡迎你們,」他說話時竟還顯得有些靦腆,「喝杯茶嗎?」
林霽禮貌地和他握了下手,說:「好,謝謝。」
他們在桌邊坐下,酥油茶熱騰騰地躺在杯子裡,地上鋪著柔軟的長毛地毯,女人將兩把鑰匙遞給他們,介紹道:「我姓張,這是我的丈夫,你們可以叫他洛桑,我們這兒只有兩間客房,你們不用擔心被其他人打擾。」
洛桑站起來幫他們把行李搬上樓,鄭知夏捧著茶杯,湊到林霽耳邊小聲地說:「我感覺這裡還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