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鄭知夏看著他,某種直覺在心中迸發,「你是林霽!」
他聽宋白露提起過這個名字,是隔壁家的男孩,大了自己五歲,在同一個學校上學,卻一直沒碰見過。
林霽勾著唇角笑了笑,朝他伸出手。
「走吧,我帶你去找伯父伯母,他們很擔心你。」
於是鄭知夏牽起了他的手,邁開蹲得麻木的雙腿朝遠方亮著燈光的教學樓走去。
「我喜歡你,」他攥著林霽的手心滲出細汗,眼睛濕漉漉得像剛出生的小狗,「林霽,你能不能跟我當朋友呀?我們可以一起放學回家!」
十三歲的少年已經有了清瘦修長的身形輪廓,手掌溫暖得像捧著一團爐火,林霽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語氣被夜色模糊得柔和。
「當然可以。」
於是七歲的鄭知夏天真地將這句安撫應答當成了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的承諾,交換出了自己漫長的童年、少年、青年時代。
十五年過去了,他仍舊把黑暗中的那一眼記得仿佛就在昨天。
門鈴聲響起,將鄭知夏從漂浮虛幻的夢境中拖了出來,他慢吞吞地下床,頂著亂糟糟的頭髮和敞著領口的襯衫去開門。
大概是林霽叫的晚餐送到了。
「來了。」
他的聲音很輕,喑啞得無力,打開門時很疲憊地垂著昏沉脹痛的頭顱,視野中便闖進了一雙手工皮鞋。
鄭知夏愣了愣,難以置信地抬眼。
「哥?」
林霽手裡提著保溫袋和公文包,風塵僕僕地對他微笑。
「吵醒你了?」
鄭知夏覺得自己的夢似乎還沒醒,他訥訥地搖了下頭,讓開位置讓林霽進門,別過頭很小聲地艱難咳嗽:「你怎麼……在這裡?」
林霽放下東西,捏了捏眉心,用他很熟悉的那種溫和眼神看過來,說:「電話里聽你病得厲害,我不放心,怕你又水土不服進醫院了。」
鄭知夏臉上一臊,含糊嘟噥:「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你怎麼還記得呢?而且這回才在這邊待了兩天,怎麼可能會水土不服。」
「是是是,」林霽喉嚨間滾出低低的笑,「那就當是我太擔心你,來吃飯吧。」
鄭知夏乖乖應了聲,連精神都變好了不少,林霽按開燈,環顧一圈還算寬敞的房間。
「學校訂的?」
「嗯,懶得換了,」鄭知夏坐在桌邊看他打開保溫袋,「你是不是打完電話就過來了?」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米飯的甜香混著肉香飄出來,是他很熟悉的味道,林霽將筷子遞給他,順手摸了摸他滾燙的額,而後皺起眉,嘆了口氣。
「還好給你帶了退燒藥,今天是不是亂吃東西了?」
「沒有啊。」
鄭知夏睜著圓潤的眼,很無辜地看著他,雪白的腮幫一鼓一鼓,咽下後才接著開口:「就是空調太冷,前兩天又睡得不太好。」
於是林霽沒有再追問下去,只是拿出體溫計站到他身邊,溫聲說:「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