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許有一雙讓人魂牽夢縈的眼睛。
第12章意外之喜
鄭知夏的感冒在第二天變得愈發嚴重,腦袋昏沉發脹,喉嚨沙啞,鼻塞得有點難以呼吸,他看了眼手錶,體溫是三十八度。
還算好,至少不是高燒。
他從背包角落摸出宋白露塞進去的藥,囫圇就著礦泉水吞下腹,隊友發了消息催促他下樓,鄭知夏戴上口罩背起包,去前台拿了打包的早餐,和他們在門口匯合。
「出發吧。」
濃重的鼻音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其中的一位女孩關切地問:「你還好嗎?」
鄭知夏搖搖頭,黑口罩外露出的眼睛淡而清醒,說:「最近休息得不太好,沒事。」
「是在擔心比賽嗎?」女孩輕聲細語地寬慰他,「放心,我們只要穩定發揮就好了。」
也有人小聲嘀咕:「不會是因為之前校園網上說的那件事吧……」
鄭知夏只當沒聽見,率先上了車,靠在車窗邊閉著眼小憩,所幸路程不算遠,他端著冰咖啡進場,全靠冰冷和苦澀撐過冗長的比賽,旁邊人的低聲討論好似嗡嗡作響的蒼蠅,吵得人頭暈想吐,他抬手捏了捏脹痛的眉骨,輕輕呼了口氣。
結果是不出意外地贏了,鄭知夏又帶著隊友站上領獎台,閃光燈亮得像在進行入獄流程,帶隊的老師樂呵呵地說晚上要帶他們去吃慶功宴,他禮貌地推拒,回到酒店吃完藥,接著倒頭就睡。
閉上眼後儘是光怪6離根本記不清的夢境,他睡得不太安穩,黃昏時被電話吵醒,不耐煩地摸過手機一看,是林霽。
那點因病熱生出的煩躁頓時消散殆盡,鄭知夏接了電話,開口就被自己喑啞的嗓音嚇了一跳。
「哥。」
林霽未說出口的寒暄落回腹中,眉頭立時皺了起來。
「怎麼生病了?」
「昨晚空調太冷了,」鄭知夏閉著眼含糊道,「哥,我難受。」
林霽似乎是嘆了口氣,又像是一次無奈的深呼吸,問:「這次出遠門,有記得帶藥嗎?」
鄭知夏咳了聲,艱難地在床上翻了個身,聲音悶悶的:「我媽給我塞了,但吃完還是難受。」
感冒還喝冰咖啡,不難受就怪了。
但他早就學會了對自己的過錯隻字不提,壞得熟稔而自然,濃重的鼻音聽起來可憐兮兮,抱著枕頭對林霽撒嬌:
「哥,我好餓,他們都去慶功宴了,沒人理我。」
林霽看了眼手錶,才下午四點半。
「是不是午餐也沒吃?」他打開電腦網站,「房間號給我,我給你點餐。」
「不想吃外賣,」鄭知夏哼哼唧唧,像一隻在被窩裡亂滾的小狗,「哥,我想你了。」
林霽的嗓音被信號模糊得很溫柔,微微沙啞地落在他耳邊:「過兩天就能見了,我給你點碗粥,多少也要喝一點,不然空腹吃藥會難受。」
「那我還不如直接叫客房送餐呢,」鄭知夏嘀咕著,是很親昵的任性抱怨,「這家酒店的廚師不行,聞到味就不想吃——但我也不想喝粥。」
「那給你點別的。」
手機叮的一聲響,是付款通知,林霽站起身,從椅背上拿起西裝外套:「起來喝一杯熱水,再好好睡一會,嗯?」
「噢,」鄭知夏吸了吸鼻子,「那哥你先忙,我掛了。」
他突然就悶悶不樂起來,厚重的窗簾擋住落地窗外的光線,他翻了個身,機械地閉上眼強迫自己入睡,所幸病熱尚在,倒也不算費力。
這一次鄭知夏夢見了很久遠的故事,是和林霽初見的時候,他背著書包,被關進空無一人的器材室,是誰幹的已經記不太清,但那種陳舊黑暗的霉爛橡膠味時隔多年都依舊清晰至極。
氣味總是會比畫面要深刻。
他那時還小,起先還有心情想等出去後一定要把那人的頭按進男廁小便池裡,或者把他書包里的奧特曼拿出來扔掉,等到校園裡迴響的鈴聲都恢復安靜,黃昏的光一點點從天窗外消失時,鄭知夏終於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媽媽……」
他嘗試用拳頭去砸鎖死的大門,嗓音恐懼地發著顫,日光的餘熱在一點點消散,對未知黑暗的恐懼便會從心底滋生,他看黑暗的角落好似一隻張開巨口的恐怖怪獸,仿佛隨時都會跳出來將他吞進去。
鄭知夏嚇壞了。
他徒勞地敲著門,哽咽著小聲哭泣,突然間有錯覺般的腳步聲漸漸靠近,最後停在了門外。
微微沙啞的少年嗓音猶疑地響起:「……有人在裡面嗎?」
鄭知夏倏然睜大眼,急切地從地上爬起來。
「有!」
門被打開,黑暗的操場上站著一個俊美的少年,白襯衫的下擺在九月的風中鼓盪,遠處的蟬鳴蟲叫、夜風低語都模糊成他的背影,鄭知夏眨了眨酸澀腫脹的眼,一瞬不瞬地看著對方,喉嚨被淚水泡得沙啞。
——他好好看,像月亮,像星星。
「謝、謝謝你。」
少年站在他面前,垂著眼,有一雙微微上挑,看起來很溫柔的眼。
「鄭知夏,」他叫出了他的名字,「你爸爸媽媽找了你好久。」
鄭知夏抹了把刺痛的眼角,好奇問他:「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少年從口袋裡摸出紙巾,細長手指輕輕拭過他的臉頰:「因為我認識你——你最近剛搬了家,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