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里话外都嫌弃江秋儿的骄纵。
“……”
“你也老大不小,整日浑浑噩噩过日子也不行,阿秋虽看起来娇生惯养,样样不会,但她并没有嫌弃你,今天还焦急来寻你。”柳溪冷着脸看他。
江秋儿怕自己自己不见了,没人送她回长京。
赵蛮子心知肚明,心底多出说不上的烦躁,不耐烦地道:“我知道。”
柳溪轻叹,多说无益。
“我和齐川已是夫妻,有自己的小家,但我始终是你的表姐,虽不是亲表姐,但我欠你父亲的一条命,我这辈子都还不上,故此我一直照拂你,也期盼你能好生照顾自己。”
赵蛮子闻言,应了一句,“嗯。”
柳溪想到今早杀猪卖肉,有人瞧见赵蛮子在医馆,看伤势严重,立马跑来通风报信。
如今看他油盐不进,柳溪将能劝的都劝了,之后还要卖猪肉,便匆匆离去。
柳溪一走,躲在角落不吱声的一个年轻男人小跑到赵蛮子的跟前,“赵兄,柳溪姐走了,这是卖老虎皮换的银子,你看看。”
赵蛮子看了用布帛包住的银子,随手掂量了几下,斜睨道:“嗯。”
马文看他拿了银子,笑呵呵,“赵兄你可真是力大无穷,有勇有谋,咱们县里也就你一个猛人能打老虎。”
他不断吹捧赵蛮子,眼里充满崇拜。
赵蛮子从腰间翻出几文钱掷给他,“这钱给你。”
马文看到这几文钱非但没有收,反而一脸郑重地道:“我可不能收赵兄你的银子,若不是你一年前救下我,我早没命了。”
马文是县里打更的儿子,自小体弱多病,家中贫瘠。平常跟他们市井混混掺和在一起,可惜为人懦弱,平日跟在他们地痞后面当跟班,在一年前跟人在赌坊斗殴,几乎被人打死,多亏赵蛮子出手相助,才捡回一条命。
因此马文对赵蛮子言听计从,一直都想当他的小弟。虽然他比赵蛮子大一岁。
赵蛮子看他不收,冷声道:“你不给我面子?”将几文钱塞在他的掌心,而后大步走出医馆。
他先是来到布店又辗转了几家店铺,马文跟在他身后,低声问:“赵兄,你这是要给谁做被褥吗?”
“家里多了个人。”赵蛮子想到江秋儿行事宛如大户人家的小娘子,骄纵爱哭,本该嫌弃,可他眉眼不自知的上扬。
马文抓耳饶腮,好奇地问:“赵兄你家怎么多一个人?如今粮食紧缺,何不多屯粮,被褥塞点干草过秋和冬天,不照样能过去。”
“不一样。”赵蛮子想到少女水盈盈的泪花,挥挥手道:“她会哭?”
“?”马文困惑,他什么时候怕人哭了?
赵蛮子不欲解释,忙活了一天,托马文的娘亲将被褥整好,装进背篓,人高马壮的身影落入绮丽晚霞中。
马文他娘咳了几声,对着马文道:“儿啊!你明日多去米铺看能不能买点米,这县里越来越乱了,昨夜有人翻你叔家的墙想偷粮食,被你叔用扁担赶走了。”
“还有我听说县衙丢了几石粮食,差役正在到处抓人查偷窃的贼。”
他娘低声叮嘱,“你也劝劝赵蛮子,让他也屯点粮食。”毕竟赵蛮子是她儿子的救命恩人。
马文回过头,抓了抓头,憨厚地颔首,“我知道,娘你放心。”
秋风瑟瑟,鹈鹕飞入山野,赵蛮子到家后,天已黑,屋檐下点了素白灯笼,暗暗的黄昏,衬托少女皎洁的白皙犹如白珍珠。
她坐在台阶,眉眼担忧,托腮凝望院门,见有人推门进来,刚站起身,看到赵蛮子的身影,立马凑上去,怒气冲冲地道:“你怎么一夜未归。”
江秋儿跑得急,身影划过凌厉的秋风,散落的一绺青丝拂去他的面庞,刹那间,密密麻麻的酥麻从面庞钻入心底。
他别过脸,将背篓放下,嚣张地道:“担心我?”
“我才不担心你,还不是你出事,没人送我去长京。”江秋儿歪着头,余光瞥见他孔武有力的手臂将一床被褥抱出来,塞在她怀里。
江秋儿被压得趔趄,小脸皱巴巴,气咻咻,转眼又发觉是被褥,眼眸明亮望着他。
“给我的?”
江秋儿兴冲冲地抱着被褥往回走,踉踉跄跄,不肯松手,好似有人在背后追着她。
赵蛮子跟了上去,看到江秋儿忙碌的背影,将床铺好后,整个人扑倒在被褥上,慵懒地把脑袋埋进去。
好软和,今晚一定能睡个好觉。
江秋儿兴高采烈,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方才想起自己失态的举止,脸颊泛红,不敢见他。
可身后传来赵蛮子的嗤笑。
笑什么笑,臭泥腿子。
要不是他携了被褥来,自己定要怒斥他。
江秋儿小心思转来转去,不知不觉,竟抱着被褥就睡着了,还梦到金玉楼。
歌舞升平,丝竹管弦,她倚在楼里姐姐膝上,秋风刮过青瓷瓶花,发髻上的缤纷落红稀疏落下,骤然化为血迹,一滩又一滩。
“啊——”
江秋儿惊醒过来,发髻冒汗,几绺青丝黏糊贴在云颈处,气息紊乱,双眼流露少许恐慌和惊惧。
她缓了缓,斜瞥看向一旁,发觉屋内不知何时点上蜡烛,门窗紧闭,万籁俱寂。
“天黑了吗?”江秋儿下床,走到门口,才推开缝隙,一眼就看到在院子里上药的赵蛮子。
不知他究竟去何处,透过月色,赵蛮子大刀阔斧坐在木凳上,脱光了上衣,额头冒出的汗珠滚落肌理分明的沟壑胸膛,露出狰狞的血肉,孔武有力的粗臂也有细密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