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船上的消耗很大,身体又变回刚开始的样子,淡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声音也轻得像雾。
“它们为什么要点这么多盏绿灯笼,给我们照亮?黑暗的环境不是更适合动手吗?”
“如果说它们是为了吓唬我们,那田螺姑娘呢?她的孩子还没孵化出来,身为母亲,不应该小心翼翼地保护它们吗?她为什么要在房间里留一支蜡烛?”
谢承安眼睛一亮:“难道说,它们在吸引我们的注意?”
过于招摇的绿灯笼,血腥残暴的杀人场面,既会织布又会唱歌的鲛人,杀夫饲子的田螺姑娘,包括从天而降的绿鱼,每一桩每一件都足够离奇,牢牢抓住他们的眼球。
而真正关键的地方,反而被它们巧妙地隐藏起来,直到现在,仍然没有露出丝毫端倪。
这就是常言说的“灯下黑”了。
扶桑连连点头,把自己想象成船
上的生灵:“如果我是这里的怪物,我也会想方设法阻止你找出真相,一直拖到身上的制约不复存在,再和同伴们一起吃掉你。”
船上的大部分人,应该都是这么死掉的。
谢承安的眼睛变得更亮了。
是他小看了那些怪物,以为它们只会杀戮和进食。
他完全没想到它们在长达几个月的磨合中,渐渐具备了人类的智慧,不断将这个陷阱布置得更周密,更完整。
这是一场协作猎杀。
谢承安有种强烈的直觉,他们离生门已经不远了。
他低声道:“所以,真相应该藏在没有灯火的地方。”
比如舱顶,比如甲板,尤其是——
由于被鱼人幼童阻挡,以致于没能顺利探查的船尾。
谢承安越想越觉得,关键的地方就在船尾。
那里到底藏着什么?
谢承安当机立断:“我们得冒险下去看看。”
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等田螺姑娘爬到二楼,鱼怪和鲛人也冲上来,他就只能等死了。
扶桑跟上谢承安,看着他把各个客房中搜罗出来的东西分门别类,一一装在身上,诚实地道:“我可以给你打掩护,不过,我这会儿觉得不太舒服,可能帮不上多少忙。”
谢承安担心地看了她一眼:“没事,咱们尽人事,听天命。”
他顿了顿,叮嘱道:“如果我死在它们手里,你不要逞强,试试能不能飘到岸上,或者在空中停留几个时辰。”
“它们还要诱拐别的行人上船,不会在此地耽搁太久,也不会和你一个残魂过不去。”
扶桑有些感动:“我会尽力,先别说这些丧气话。”
客船一楼。
田螺姑娘在宝宝们的簇拥下,缓慢而优雅地爬到地面上,回身整理着自己的螺壳,稍事休息。
饥肠辘辘的鱼怪们分散在食肆和走廊上,像行尸走肉一样迈着僵硬的脚步,漫无目的地走动,眼珠子偶尔转动一下,闪出一点儿绿光,很快就重归黯淡。
鲛人把玩着一只眼球,那是刚从桌上的头颅中抠下来的。
祂试着安进自己的眼眶里,却以失败告终,淡蓝色的眼眸染上鲜血,透出难言的妖异。
此时,甲板上的绿鱼已经堆积了一尺来高,马上就要漫过门槛,游进船舱。
它们不停吐着唾沫,滋润同伴的身体,唾液和自身分泌的黏液汇成泥泞的沼泽,里面漂浮着绿色的鳞片和一颗颗鱼儿的眼睛。
忽然,一个浑身烧着绿色火焰的人影从楼梯上飘了下来。
扶桑借楼上的绿灯笼点燃自己,为谢承安开道。
田螺姑娘和鱼怪们都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盯着她身上的火光。
田螺宝宝们明显变得不安,蠕动着鸡崽一样大的身体,争先恐后地往母亲身边挤去,嘴里叫着:“火呀,火呀……”
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谢承安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叁两步跃下楼梯,冲出船舱。
他低头看着脚边的“沼泽”,连一刻都没有犹豫,就趟进了鱼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