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女跪倒在地,缓缓摇头。作为世家女自然是要学桑麻之事的,但是她们只学个理论,却不会自己动手纺丝织布的。
“那你会什么?”贺兰定蹙眉,猛然想到一个主意,“那你识字吧?”世家女总不会目不识丁吧?!
郑氏女又缓缓点头。她动作极慢,颔的动作如花儿绽开一般缓慢,极具美感。
可惜,贺兰定没有一双现美的眼睛,他只嫌弃对方慢吞吞的。
“既然如此,你就在贺兰部落当启蒙夫子吧。”
在阿季没有求到贺兰定跟前,想让自己的女儿阿禾读书识字之前,一直是贺兰定抽空给族人们上课,教授大家一些简单的字和算术。
然而,随着部落的生意越铺越大,贺兰定也越来越忙,已经许久抽不出时间来给大家教课了。
贺兰定有心给部落族人寻个启蒙夫子。只是这夫子却不好找。
一来北地读书人少。二来,贺兰部落的学生可不拘男女老少,只要愿意学,都能来听课。
如此许多人便不乐意了:教授胡儿已然是退了一万步的委屈求全了,怎地还要去给女人上课?!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因此,虽然贺兰定许以重金,可依旧没能给族人们寻到合适的夫子。
如今这郑氏倒是个合适人选。
贺兰定道,“你给整个教学方案来。三天后拿给我看。”
贺兰定唤来阿塔娜,将郑氏交给她来管着。
贺兰定太明白什么样的人容易受欺负了,如郑氏这般家道中落,又长得柔柔弱弱的模样的女孩子,最容易成为被欺负的对象。
“这位是阿塔娜嬷嬷,在族里很有威严,你有什么麻烦事儿就请她帮忙。”说完,贺兰定又看向阿塔娜,“这位是舅舅送来的,以后她就是我们族的夫子了,族里孩子们的识字启蒙就她负责了。”
郑氏浑浑噩噩地跟着阿塔娜后面走了。她今日本就抱着宁死不可受辱的决心来的,谁知死没死成,稀里糊涂活下来成了夫子。
“好孩子,咱们郎主是个好人,你莫要怕他。”阿塔娜安抚着眼神直的郑氏,又问她叫什么名字。
“令修。”终于,郑氏在这个和善的老妇人面前卸下了心房,报出了自己的名字:“郑令修。”
“真是个好名字。”阿塔娜也不懂什么好不好,只觉得“令修”这个名字一听就一股子有文化的味道。
阿塔娜将郑令修领会自己的小院子,给她安排了一间小屋,床铺什么都是干干净净的。
“郎主交代的事情,你要好好做。”临走前,阿塔娜又叮嘱,“在咱们贺兰部落,不拘男女,只要肯干活、能干活,郎主便能令你好好的活下去。”
阿塔娜走后,郑令修枯坐床边许久,只觉如坠梦中。
大魏士族四大姓:卢、崔、郑、王。郑令修的家族便是其中的“荥阳郑”,只不过她家不是主家嫡脉,而是分支,其父受家族荫萌领了个七品笔贴式的闲职。一家人虽不大富大贵,可也生活闲裕无忧。
谁能想到,一个七品笔贴式也会有被弹劾的一日呢?罪名还是贪腐。何其可笑?
然而,再多的不甘与愤懑都是无用。灭顶之灾到来的那一日,无人能逃。
往日高高在上的士族贵女们如牛羊牲口们被捆缚住手脚,父兄们或已是刀下亡魂,或是被配去了更加苦寒之地,再也无人能为她们这些昔日的温室娇花遮风挡雨了。
郑令修的阿母在家破当日便一头撞死保全了名节,两位嫂嫂为着年幼的侄子、侄女们坚强地活着。
只是一路风寒露宿,侄子侄女相继生病死去,两位嫂嫂也没了活着的牵挂,于一个风雪交加的雪夜,一条布带了结了自己。
郑令修眼睁睁看着押送他们的兵卒扒下嫂嫂们的衣物,将她们赤裸曝尸于荒野。
“晦气!”兵卒们骂骂咧咧,“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们,还要去死,白白损失了好大一笔。”
“早知道早些把她们的衣服扒下来,还能卖个好价。”
一开始郑令修不明白其言语之意,嫂嫂们死了,他们有什么好损失的?
直到抵达怀朔,郑令修看着兵卒们讨价还价,口出污言秽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