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惇失笑,两人慢慢走近,看到那牌楼底下花团锦簇,周围还摆放着不少祭品和祭文。
“七天前是你的忌日,来这里的人不少。”沈惇拍了拍赑屃的脑袋,动作很不庄重。
秋泓兴致勃勃,已默认这些花儿果儿都是给自己的了,于是凑近了挨个欣赏。
“诶,这是我吗?”秋泓从一束花中翻出了一张形似贺卡的双面画,画上有一身着官服的人像,眉目俊美无双,身姿风华绝代,旁边缀着一行字“忧国为公,拂庇天下”。将这画上下翻转,还能见其中颜色各异的亮片水晶随光闪烁。
沈惇嗤之以鼻:“小姑娘爱搞的东西。”
秋泓却爱不释手,他自言自语道:“赠秋忠懿公……我就是秋忠懿公,这东西我能拿走吗?”
沈惇对秋泓瞬间良好接受“忠懿”感到无比嫌弃:“你不觉得这个画得过于美化你的形象了吗?”
“什么?”秋泓看向沈惇。
沈惇即刻住嘴。
随后,秋泓又从另一束花中抽出了一封长信,信头上写:“凤岐相公收。”
“写给我的。”秋泓面带微笑地拿着长信在沈惇眼前晃了晃。
沈惇哼笑:“我劝你做好心理准备,不要什么东西都扑上去看两眼。”
秋泓对沈惇的话不屑一顾,他怀着后人到底会如何评价自己的好奇,展开了长信。
很快,在读了两行之后,秋泓满眼惊愕地抬起了头。
沈惇仿佛预料到了一般,大笑起来,他看着秋泓故作镇定地合上长信,将这不知是哪位才女的大作重新放回了花束中。
“如何?”沈惇乐不可支。
秋泓含蓄地评价道:“像李敬臻写的。”
这话说完,两人忍不住一同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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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流麻和史同女写的同人文~
秋公故邸
或许是因白天淋了雨,也或许是因秋泓完全不似他表现出的那样对身后事漠不关心,这日没到晚上,他上辈子因伤落下的咳喘又犯了,夜里就起了高热,吓得沈惇在他身侧半宿不敢合眼。
秋泓本就喘不过气,又咳得停不下来,憋得惨白的脸上泛着病态的红晕。沈惇摸他额头滚烫,想把人弄去医院,可秋泓陷在床上死活不愿起身,到最后,沈惇只得日夜不离地守着。
但幸好现代医药见效快,秋泓断断续续地烧了一天,第二日清晨微微亮时温度终于降了下来,只是咳嗽声缠绵不断,听得沈惇心焦烦躁。
他坐在床边,看着睡梦中的人时不时含糊呓语,忽然想起上辈子秋泓还是个小翰林时,两人常常睡在一处,点着蜡烛,谈家国大事,谈天下兴衰,谈现在与未来。
那时的秋泓年轻,聪明机敏,又刚入官场,处处顺着脾气暴烈的沈惇,把人哄得五迷三道,以致沈惇晚年时都忍不住怀念两人初识的那段日子。他们会在运河边打马,会去揽镜山上踏春,还会在茶陵酒肆里喝得酩酊大醉,踉跄而归。
那样的日子过于久远,以至于沈惇都有些记不清,他们之间的裂纹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出现的。
秋泓翻了个身,睁眼看到了坐在旁边打瞌睡的沈惇,他咳了两声,说道:“不用守着我。”
沈惇从半梦半醒中惊起,上去摸了摸秋泓微凉的额头,松了口气:“仔细想想,就你这身子骨,上辈子居然能活到四十七,也真不容易。”
秋泓用手背盖着眼睛,哑着嗓子笑了两声:“沈公还好意思说我?当初是谁准备熬死我起复,结果到头来被自己儿子气死了?”
沈惇一听这事,立马怒道:“哪壶不开提哪壶!秋凤岐你真是提壶大师!”
秋泓用被子蒙住头,边笑边咳。
沈惇一巴掌拍在了他腰上:“起来吃药。”
秋泓慢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身,一抬眼,正看到对面墙上挂的一幅扇面。
扇面上写“碧水出燕宁,旌节揽故山。长弓惊雁影,天马下南关”一诗,最后署名“秋凤岐”。
“这……”秋泓有一瞬凝滞,“这是我写的?”
“不是你写的,难道是我写的?”“哗”的一声,沈惇拉开了窗帘,刺得秋泓一时睁不开眼睛。
“六年前,你的这副书法作品流入市面,当初叫价高达九万。”沈惇瞥了秋泓一眼,“后来为了把这玩意儿买来,沈万清可是费了不少金银。”
秋泓一哂,但旋即反问:“沈万清?沈公的子孙竟如此在意我吗?”
沈惇瞪他:“闭嘴。”
这地方是个三进小院,与老城墙下的秋泓故邸比邻而居。
三年前少衡古城刚被开发时,沈惇先一步占了这个宝地。近些年,有学者考证称,实际上的秋家故邸并不在如今的位置,而在沈惇买下的这座小院附近。
秋泓听说后,立刻爬上小院后的阁楼,煞有介事地四面指点了一番。
沈惇本以为他能为那帮学者的推测来个盖棺定论,可最后才发现,原来这人早就记不清自家大门朝哪边开了,此时的“指点”,完全是信口开河、胡诌八扯,只得无奈把人从阁楼上拽了下来。
沈惇问:“你的故居修建得挺漂亮,你要不要去瞧瞧?”
秋泓想了想,随后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去。”
沈惇心知这是为何,但他也只是顺着说道:“反正不是五百年前的老房子了,去了倒没什么意思。”
秋泓没说话,他站在院子里,仰头看天。
沈惇盯着这人有些散乱的头发问道:“你不梳头吗?”
秋泓充耳不闻,过了许久,他才怔然回答:“这里或许还真是我家故邸,虽然我已说不清那个小院到底在哪里了,但是我总记得,儿时站在天井中,恰好能越过屋檐,看到远处山尖,就像……站在这里所看到的风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