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熙蹙眉想了想,似乎的确说过这句话,只是现在想想,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摇头自嘲一笑,“当时年幼轻狂,没吃过什么苦头,自然是不信的,但如今,怕是由不得我不信。”
她举起手,晃了晃手腕上的珠串,“你说过,当初沈景洲拜过殿内上百佛像,才求得这手串,如今他却因此手串遭了难,这是我欠他的,我理应还。”
“所以,他当日如何拜的,我也当如此。”
这日灵昭寺内一如既往的清寂,梵铃声阵阵,李怀熙焚香净手,先进三门,再入天王殿。
香烟袅袅中,李怀熙仰头看向神像,而后俯身叩首,额头触到冰冷地面的时候,她脑海中什么都没有想。
难道三跪九叩,祈求上天垂怜,沈景洲身上的毒便能自己了不成?
她虽这样想着,但仍缓缓走进另一间殿门,上了一炷又一炷的香,只为了能走一遍沈景洲曾走过的路。
七十二盏长明灯一夜未熄,李怀熙盯着摇晃的烛火看了一夜,直到天色渐亮时,她才起身回到了宫中。
沈景洲早已从南浔故居回来,一直在宫中养身子,而李怀熙盯着他紧闭的房门,却迟迟不敢进去,因为她实在害怕看见沈景洲日益消瘦的模样。
她在不远处站了许久,忽的有位宫女上前,在她身侧低声道:“殿下,太医署新来的御医求见。”
“新来的御医?”李怀熙不明所以的开口,慢吞吞的重复了一遍。
小宫女低眉敛目,“正是,小殿下可是忘了,您从南浔回来后吩咐过,说太医署内许久不曾见过新人了,应当再行选拔,广招人才……”
李怀熙,蹙眉思索片刻,隐约记得自己曾提起过此事,但眼下她也没有多想,只挥挥手道:“若无要紧事,便让他退下吧,此刻我也没有心思去见旁人。”
小宫女,模样有些为难,犹豫着开口:“这位新来的大人托我告诉殿下,说他有法子可以救沈大人。”
李怀熙的手指微动,却又并不敢完全相信他的话,只压抑着开口:“既然他这样说,那不妨就让他一试。”
丹阳目睹小宫女离开的背影,漫不经心地开口:“我说,这天底下多少神医郎中都来看过了,个个都是束手无策,就这区区一个新来的小太医,还真的能有法子治好沈景洲?”
李怀熙抿下唇,又不由自主的摸起手腕上的小叶紫檀,低声道:“万一呢……”
片刻后,宫女匆匆返回来,身后跟着一个略显瘦小的身影,待离得近了,李怀熙才看清她身后的人影。
那人生得瘦小,身上太医署的官袍似是还来不及调改合身,空荡荡的挂在身上,长发尽数塞进官帽里,因为脚下步子跑的太快,那顶官帽有些滑稽的歪了几分。
隔着老远,那人便激动的朝她挥起手,声音又脆又亮,“殿下!殿下!是我啊!”
丹阳闻言好奇的看过去,见了此人的模样,不由得眉梢一挑,原来这个太医署新来的小太医,竟是个姑娘家。
起初李怀熙听到这声音时觉得有些耳熟,后来看见那张清秀的脸庞时,她才反应过来,“宋敏?”
“是我,是我啊。”宋敏抓着她的手不停的晃着,一张嘴喋喋不休,“我就知道小殿下还会记得我,你知道吗,我阿娘还在家里日日念叨你呢!”
女孩比初见时长高了许多,五官也变得舒展明媚,没有了以前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想来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见李怀熙怔在原地,她又一拍脑袋,“殿下,你快让我去看看沈大人吧!”
李怀熙的心不受控制的跳得飞快,她咬下唇,声音微微发哑,“你有把握能救他?”
宋敏睁大眼,诚恳开口:“殿下,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你总归要让我试一试啊!”
李怀熙闭上眼,缓了片刻后,轻声道:“你尽力便好,我这就让人带你去见他。”
宋敏跟着小宫女进了沈景洲的房间,而后两扇房门紧闭,屋内静悄悄的,再也没有传来别的声响。
李怀熙焦灼难安的在门外来回徘徊,看得丹阳直皱眉,“殿下,你走得我头都晕了。”
“是我太不安了……”李怀熙停下脚步,喃喃开口。
不知等了多久,直到风起时,再一次吹落了头顶的枯叶,紧闭的房门发出“吱呀”一声,宋敏才抹着汗从里面走出来。
李怀熙站在原地没有动,她微微启唇,却不敢开口。
她挣扎片刻,才问道:“他……怎么样了?”
宋敏似乎是热的不轻,不停伸手给自己脸上扇着风,“殿下,你还是自己进去看看吧。”
李怀熙不明白她这么说的意思,但挣扎一番,还是走进那间卧房里,她还未刚踏进房内,便被人一把拥进怀里。
沈景洲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声音含笑,“殿下,如果我能活下来……”
他顿了一下,温热的呼吸落在李怀熙的耳畔边,将她雪白的脖颈染上一片绯红,“我们成婚,可好?”
李怀熙怔在原地,良久,她听到自己结结巴巴的声音:“你,你说什么?”
沈景洲松开手,他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慢慢俯身看向她,眉眼弯起来,笑得明朗,“逢此大难,我能看得清我的心,那你呢?”
他放缓声音,带着些许蛊惑,“你可愿和我成婚,日后琴瑟和谐,白首一生?”
李怀熙眨下眼,慢慢地点了点头。
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追问道:“那你身上的毒……”
这时宋敏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她扒着门框,笑呵呵的开口:“沈大人的毒嘛,自然是已经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