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沈景洲大惊失色,慌得立刻坐直身子。
李怀熙鬓边簪着一朵嫣红色海棠花,衬得面容越发娇媚,见他坐起来,便用细白的两根手指去扯他的衣袖,笑盈盈的问道:“你怎么了?”
沈景洲骇得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这是梦……一定是梦!
可即便是梦,这场梦也未免过于荒唐了。
沈景洲立刻就要起身下榻,然而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不受他控制的僵在原地。
而此时的李怀熙已经朝他伸出白皙的手,慢慢勾上他的脖颈,姿态亲昵的凑过来。
如花瓣般娇嫩的红唇同他近在咫尺,女子的手勾着他的衣衫,下一刻两人同时跌进松软的床褥中,姿态狎昵的紧紧挨在一起。
沈景洲脑袋一片空白,耳畔阵阵轰鸣。
下一刻他蓦地睁开眼,看见熟悉的卧房布置时,才明白自己彻底从梦中醒了过来。
他从床上坐起来,随着他的剧烈喘息胸口不断起伏,那双手还在死死攥着身上的薄被,额间已渗出一片冷汗。
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向来自持克己守礼的沈景洲,平生第一次狼狈至此。
他心头燥闷,索性起身推开窗,外面风雨一瞬涌来,鼓起他宽松的长衫和墨发。
于轰鸣雷声中,沈景洲静立窗边许久,他一手扶着窗柩,垂着头一动不动的经受风雨摧折。
原本明澈的眸子里生出一抹自厌,喃喃道:“荒唐,我又怎配为人师……”
*
次日一早,小太监匆匆走进揽月殿,垂着头恭敬道:“殿下,沈大人那边派人传来消息,说大人患了风寒,身体不适,今日便不来授课了……”
李怀熙抬手画眉的动作微顿,她将螺子黛搁到桌上,淡淡道:“不来正好,我本也没打算去。”
她抬眼看向小太监,“你也把本宫的消息传过去,就说眼下曲江宴临近,开宴前的这些日子,沈大人都不必前来授课了。”
小太监应下,转身离开了揽月殿。
李怀熙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的勾起嘴角,嗤道:“说什么心甘情愿来做我的少师,都是假的。”
“我来时路过沈府,瞧见沈大人身边的小厮手忙脚乱的跑去抓药,便拉着他问了两句,殿下,你猜怎么着?”飒爽的声音从殿门外飘进来。
下一刻,便见丹阳大步流星走进屋里,笑嘻嘻地伸手去揽李怀熙的肩膀。
李怀熙拍掉她的手,扭头问道:“少同我卖关子了,快说,那小厮同你说了什么?”
“也没说别的,无非就是他们家公子感染风寒,高热不退,咳喘不停什么的。”
丹阳耸了下肩膀,无所谓的开口:“沈大人也真是的,怎能因为这么些小病,便耽误了给我们家殿下授课呢?”
李怀熙抿唇,片刻后忍不住开口:“他一介文人,身子骨自然弱得厉害,若真是病得如此严重,自然不必来为我授课。”
见丹阳不以为然,李怀熙又道:“先不提他了,我让你查的人可都查清了。”
“小殿下安排的事儿,我又岂能不上心?”
丹阳大咧咧地在圆桌旁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此次放榜名单之上,那位高居榜首的状元郎名叫傅江流,我已经派人查过了,此人出生于偏僻乡下,家中贫寒,幼时父母便相继离世,他便在舅父家中长大。”
“在舅父家中长大?”李怀熙思索道:“想来这寄人篱下的滋味并不好受吧……”
丹阳举起茶杯一饮而尽,抹了下嘴继续道:“也并不能这么说,他舅父中年丧妻,膝下并无儿女,因此将他视若己出,好在傅江流自己也争气,一路乡试,会试皆是名列前茅。”
李怀熙颔首,“如今傅江流高中状元,想来他的舅父也能跟着享福了。”
听到这儿,丹阳却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可惜了,他舅父是个没福气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人正在山上砍柴,谁知道得了消息过于激动,竟从山上失足跌下去,生生断送了性命。”
李怀熙朱唇微张,眼底满是惊讶,片刻后才慢慢叹道:“当真是造化弄人……”
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继续问道:“那这位傅江流,他的为人品性如何?”
“我也从旁人口中打听了一番,说他为人上进,和善,是个十足老实本分的孩子。”
李怀熙听着,不再言语,思绪却慢慢飘到了上一世。
上一世直到皇叔逼宫造反,她被困于揽月殿的那一月,她才第一次听到傅江流的名字。
科考之时,李宸渊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狼子野心,殿试上的一甲三名皆由他亲自点选。
而三人之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傅江流此人。
被囚揽月殿的时候,李怀熙听得最多的便是,傅江流此人如何的左右逢源,又是如何的心狠手辣,是只口腹蜜剑的笑面虎。
偏偏此人又得了李宸渊的青眼,成为圣上面前的大红人,在整个庆朝一时间风头无两。
而向来自诩清流的沈景洲一派看不惯此人做法,听说朝堂上两派日日相争,斗的是水火不容。
只可惜尚未见到谁胜谁负,李怀熙便已被逼自戕,断送了自己的短短一生。
只是这一世,傅江流的出现似乎要早得多,上一世她曾听闻,说傅江流此人出身凄苦,这才养出了个阴狠性子。
可如今这个好生被舅父养大的傅江流,究竟还是不是上一世人人喊打的佞臣?
李怀熙在心中慢慢盘算着,这一世傅江流出现的时机太过微妙,若能为她所用,简直是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