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他低声道。这次他没有迁就,而是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扣着她的手腕,啄吻下来的力度却不失缱绻柔情,似乎有意将跟前的小娘子醉死在其中。
她的确如前几日贪了果酒一般,脸上烧红。可她的手脚是冰凉的,浑身的血液都去护住那颗不安的心。
她偏头躲开,声音带上了颤,“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姜怀央语气决然。靖王蠢蠢欲动,他不能不应战,不能再让昨年宫变之事重演。前朝重文轻武,导致如今鲜有出色武将,若非实在没了办法,他不会罔顾人情,要阮濯新随行。
“妾只有一个嫡亲的哥哥,妾宁愿陛下收回一切,也想他平安。”正值暖春,她身上却浸入丝丝寒气,她搭在他肩头的手微微收紧,扣入他肩头,指尖发颤。
姜怀央似乎失去了耐性,一把捉住她的手,微向上抬,她的手指无力地蜷着。他的指尖冰凉,仿若吐信的毒蛇:
“朕这几日迁就于你,是因着有愧,不代表你能随意地提出要求。”
他太过理智,导致无法站在她的立场上,体会到她的心情。
他报复似的咬了下阮玉仪的耳垂,威胁道,“朕答应你,即使朕死了,也会将你的兄长安全送回来。只不过——”
他顿了下,明明只是一瞬,却使得她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受。她忽地意识到,他将姿态摆得再低,也终究是君,随时可以收回他的纵容。
“只不过,若朕死了,泠泠就得与朕合墓。”他神色认真,不似玩笑。
阮玉仪蓦地打了个激灵,对上那双一眼望不到底的眸子。一股惊惧自两人肌肤相触处涌出,攀附上她的整个躯体。
——她丝毫不怀疑,眼前的人当真会如此做。
他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一把将她抱起,托着她走动。为免摔倒,她只能勾住他的脖颈,整个儿挂在他身上。
软帘被打起,她跌入柔软的被褥中。
她不再多说什么,似乎也失去了抵抗的力气,由着他炽热的吻落在她的颈上。
她的眸光越过他的肩头,落在头顶的销金帐上,眸色冰冷,一个可怖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入她脑中。
刀剑无眼,契丹人能借此将她的兄长困在异国数年,那她是否也可以——
她缓缓收回的目光,落在眼前带着有力线条的脖颈上,一个人最脆弱的地方,就近在咫尺。
发泄似的,阮玉仪一口咬在他的颈侧,听见他轻轻嘶了声,愈发用力了,直至尝到了血腥味,方才松口。
他看样子很鼓励她这样做,“你若想咬,就将朕咬死的泠泠的榻上,朕也算是死而无憾。”
她眸光微颤,有那么一瞬,她几乎以为这个算无遗策的君王,洞悉了她方才产生的念头。
夜深,阮玉仪没再赶他走,只是垂头整理衣物。
他拨开她的手,亲自替她扣上衣扣,遮住触目惊心的红痕。
这个时候已是错过了晚膳的时候,姜怀央因打发人去重新温了饭菜来。瞧着一桌子吃食,她却没多大胃口,方才那个念头,仿佛附骨之疽,驱之不散。
离别
天方蒙蒙亮的时候,阮濯新便已起身打点行装,看来看去,总是觉着落了什么。
“哥哥。”晨光熹微处,阮玉仪款步而入。她手背朝上,手心里似乎握了些什么,向他的方向递了递。
他下意识接过,一个被攥得温热的物件落入手心。
“这扳指怎会在你手上?”之前抵在那个里长处,满以为寻不回来了,不想几经辗转,回了仪儿手中。他顺手将扳指带上,细细打量。
阮玉仪因将缘由几句话讲明了。言罢,她分明有一肚子话想嘱托,临别,反是一时无话。
他看着梳妆已毕的妹妹,也无法确认她是几时醒来的,“待会儿若是阿娘他们还睡着,就不必叫了,让他们安安生生睡罢。”
她摇头,“阿娘会希望送你一送的。”她想,作为他的至亲,她们的心情都是一般无二的,怎会不希望多瞧几眼。
“大姑娘。”屋里侍候的婢子端来了茶水,里头茶叶沉沉浮浮的。
她接过,轻声道了声谢,话在口中辗转,终是选择迂回着试探,“我听说此次是因着靖王有反心,陛下才执意御驾亲征……不知靖王为何要反?”
阮濯新有些讶异,新帝连这个都会与她说。他思忖了下,描述道,“你既知道靖王要反,大约也听说过他的生母,仁德皇贵妃曾经一度冠盖六宫。”
见她微微颔首,他继续道,“我曾听陛下提过一嘴,靖王从前也算是能文善武,极受先帝重视。那时的三皇子正处病中,朝中曾一度以为先帝会立四皇子为太子。
“只是后来不知先皇后为其子找来了什么偏方,三皇子竟在半月之内大愈,一下就能跑能跳了。历朝素秉老祖宗立嫡不立长的规矩,三皇子这一好,先帝自然大喜,以为是国运将盛的预兆,也就冷落了四皇子。”
靖王在众人的夸赞中,被养得心高气傲,大抵是不甘心罢,才一直都不曾放弃夺取皇位,即使是先帝已经过世,他想向证明的人已经不在了。
阮玉仪却垂着眸,在想着其他——也就是说靖王是有能力治国安邦的。
他看出些不对劲来,定定看着她良久,缓声吐出一句,“仪儿为何有此一问?”
她再抬眸,眸中满是坚定,眼底的那片黑沉,叫阮濯新恍惚想到新帝。她谨慎地屏退了下人。
“哥哥也瞧见了,他根本没有放我离宫的意思,”她顿了下,缓上一口气,“他昨日说,若他不幸牺牲,定要我去陪葬。我担心,终有一日当真会死在他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