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痕回以一张名片,“失敬、失敬!”
潘晓接过有痕的名片,珍而重之地收进名片夹内,贴兜存放。
他身上有种叫人如沐春风的诚恳,哪怕客套,也像是发自肺腑。
“听闻陆小姐是北派国画大师牧老的关门弟子,没想到还是安老师千金!同行里还有你这样低调的高人,真是令我压力倍增!”
有痕坐在凌珑下首,同他寒暄。
凌珑适时地趁隙问有痕,“呦呦姐,潘先生不厌其烦一次次往工作室和家里跑,希望能说服师傅把作品送到德富拍卖公司拍卖,你看这件事——”
她一句“妥不妥当”还没问出口,潘晓便收了闲坐的态度,朝有痕颔首,转身放在背后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式两份的合同,交给有痕。
“陆小姐与我是同行,想必我们德富的合同,陆小姐一看便知。”他并不忌讳有痕是德富竞争对手的员工,反而十分坦荡,“我司与贵司的委托合同大同小异,绝无陷阱。”
话是这么说,有痕还是接过合同,逐条翻看:
委托拍卖人姓名国籍、证件号码、住址、联系方式;拍卖标的物作者、名称、质地形式、尺寸数量、保持状况;委托人对拍卖标的提出的保留价格;佣金、费用及支付方式和期限;有关保密事项的约定等。
“佣金百分之十五?”有痕抬眼,问看起来老实无匹的潘晓。
潘晓笑呵呵解释,“佣金按国惯例是百分之十五,不过陆小姐是自己人,佣金比例可以商量、可以商量!”
有痕这才点点头,将手中合同交给母亲,表示合同方面并无疑义。
安欣心下大定,但仍存疑虑,“真能拍得出那么高的价格?”
潘晓又开始极力游说,“您别不相信自己作品在市场上的号召力!凭您国家级非遗传承人浦绣刺绣工艺大师的身份,凭您两次为国庆献礼的作品,凭您的刺绣技艺能绣出千里江山图一样的效果,我可以保证您的作品在我们德富这次刺绣名家精品店专场拍卖中将大放异彩!”
他说得信誓旦旦,安欣自是心动不已。
凌珑不由得敲边鼓,“师傅,这是多好的机会!又能为工作室赚取更多经营经费,又能打响我们浦绣的知名度。”
有痕只管微笑,并不参与到母亲与凌珑两师徒之间。
其实母亲早已经打定了主意,只不过需要有人担起这个拍板的责任,万一作品在拍卖中成交额不理想,亦或是流拍,总归是旁人的错,与她无关。
安女士与凌珑小声讨论片刻,终于答应潘晓,将作品送到德富参拍。
至于究竟送哪几幅作品、安女士心理保留价几何、德富后续鉴定估值多少,则需要进一步商讨确定。
有痕相信这些都不需要她来做参谋,只看凌珑积极主动的模样,想必会自告奋勇罢。
事情初步谈妥,陆広植热情地留潘晓在家里吃顿便饭,潘晓客客气气地拒绝,“我还得回公司去,要把合同里的佣金比例改一改,尽早同安老师签正式委托拍卖合同。”
潘晓一阵风似地走了。
陆広植起身准备进厨房操置午餐,有痕则想先到楼上书房,打包几本书,等吃完饭带回自己的小家去。
有痕刚站起来,凌珑便亲亲热热地上前一把搂住了她的手臂,顺势将头靠在有痕肩膀上,轻嗔,“呦呦姐有这么厉害的绘画老师,怎么也不同家里讲?师傅还一直担心你在外工作受人冷眼,总想叫你到工作室帮忙。”
盛夏天里,有痕被凌珑这一嗔吓得打个冷战,轻轻抽出手臂,“也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炫耀的事。妈妈你和凌珑聊,我上楼去拿几本书。”
面对凌珑突如其来的亲热接触,有痕几乎落荒而逃。
凌珑顿足,“师傅!你看呦呦姐!”
安欣难得没嫌弃女儿,只不咸不淡地摆了摆手,“让她去罢,她这么个不爱出风头的脾气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当时我成立浦绣工作室,电视台来采访拍大合影,人人都往镜头前凑,独独她一个人躲得远远的。我总当她要一辈子关在画室里,谁想到她竟然跑去拍卖公司上班,还能独当一面主持拍卖……”
安欣自从发现她女儿在拍卖公司竟似混得不错,对手公司的人见了她,都要先恭维一句“牧老的关门弟子”,不免暗暗怀疑自己以前是否对女儿了解不够,也错怪了她不肯报考纺织管理专业的初衷。
也许女儿当时并不是青春期叛逆,只是真的在绘画一道更有发展。
凌珑哪晓得她的心思变化,惟恐师傅改了教她继承工作室的念头,银牙暗咬,一时没有应对之词。
有痕并不知道母亲与凌珑的各自思量,在家吃过午饭,又去探望了外祖父母和祖父母,这才返回市区,与梁如诗会和。
她走进位置隐秘的幽雅小包间时,梁如诗正托着腮,同一个身穿厨师制服的年轻人对坐聊天。
年轻人生得高大英挺,白色厨师制服穿在他身上硬是教他穿出高级定制男装的意味,见到有痕进门,便施然起身,对梁如诗一笑,“朋友来了,你们慢慢聊。”
随后朝有痕点点头,走出包间。
有痕往梁如诗对面一坐,梁如诗对上有痕的笑眼,揪下装饰餐桌的花瓶里的小小白色九里香,往有痕身上抛,“收起你脑海里的想象!”
微微侧身躲开对面抛来的小白花,有痕笑噱,“我什么都没想!”
梁如诗慨然长叹,“真似你想的那样倒好了!他不过是此间的老板兼主厨,新店装修时在我的画廊里购买过不少装饰画,同我有些交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