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看上去就落魄而狼狈的人气质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狼狈,他甚至冲着鞭笞他的侍卫嘲讽般地笑了一声:“没有谁是乃公的后台,这都是乃公自己的行为。”
又是毫不留情的一鞭:“没有人教导你?那你为何要鼓动疫民造反?”
魏嘉至今都忘不了那天。
原本那日,他和袍泽一起奉白先生的命令将疫民和与疫民有过接触的人送到隔离区,眼看就要完成任务,人群中却忽然惊起一道惊喝:“他们会杀了我们!他们以为我们得了时疫,要把我们和得了时疫的人关在一起!”
人群顿时骚乱起来,无数的哭泣声传入魏嘉的耳膜,让魏嘉无端的烦躁。
谁要杀了他们?他们知道什么?
要一把火一了百了是的司州本地的豪右,是白先生据理力争,才为这些疫民争夺出一线生机。明明隔离是为了救他们,救所有人,可他们竟然说雍国会杀掉他们。
简直是无稽之谈!
魏嘉当场便呵斥道:“闭嘴!这是在救你们!”
然而,或许是他的态度太过无礼严肃,或许是肉食者们在黔中本身就没有一点信誉度可言,疫民的哭泣声没有止住,反而更加悲切。
而人群中的那人又说:“之前司州生时疫,当官的将十万人都烧死了!十万人!他们现在也要烧死我们!”
魏嘉还没来得及破除这个谣言,疫民们却已经呼号起来:
“我不想死!”
“救救我!我的孩子刚出生!”
“我刚娶了媳妇,老爷们行行好!”
“我只是和那些疫民说了一句话,就一句,我没有得时疫,放我出去!”
当这句“放我出去”传入众人的耳朵中时,像是打开了什么恐怖的开关,一时间所有疫民都开始重复着这句“放我出去”。
悲歌逐渐成调,魏嘉的心里逐渐不安起来。
下一秒,他的不安得到了验证:“既然当官的要杀了我们,不如反了!”
“对,反了!反了!”
“我们要活,我们不要死!”
“我不想死!”
对死亡的恐惧打败了对阶级的恐惧,人群突然开始不受控制起来,魏嘉和袍泽们即便抽出冰冷的铁剑和毫不管用。
这些被驯服已久的温顺绵羊突然就变成了饿狼,牧羊犬没法一口气对付这么多只饿狼。
就在魏嘉决定大开杀戒的时候,一道如清泉般清澈的嗓音突然传了过来:“诸位请安静。”
这道声音不大,却奇异的让沸腾的人群如同瞬间被扬汤止沸。魏嘉抬头,就看见一身白狐裘的白先生从不远处走来。他衣袂翻飞,所经过之处,连风都为他停留。
魏嘉和袍泽齐声道:“白先生。”
听到“白先生”这个名字,疫民们都冷静下来。好一会儿,一个人才问:“是桃林乡的白先生吗?”
白未冲他笑了笑:“是白某。”
得到了白未肯定的答复,问话的疫民直接哭了出来:“是白先生……我们有救了,有救了!”
见白未只是一个露面就将事态稳定下来,那道恼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是他又怎么样?别忘了,我们就是来长安拜见他,才出了这样的事的。”
魏嘉被这句话气得当场横眉冷对,但这一刻,不用他亲自动手,那人竟然直接就被身边的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