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讨得诸侯王的欢心,就很可能因为宗亲诸侯的一句话,而成为二千石、真二千石的诸侯九卿,乃至诸侯王相、太傅!”
说到这里,刘胜平和的语调只陡然一肃,眉宇间,也尽带上了与年龄完全不符的郑重神容!
而殿内众人,也终于明白了刘胜,究竟想要做什么······
“诸侯国的官员,不需要举荐、审查、策问,只需要讨得诸侯王的欢心;”
“而宗亲诸侯们获封为王时,大都处在年幼无知,很容易受人蛊惑的年纪。”
“——去年,吴楚之乱平定过后,原本为社稷立下大功的梁王,便曾因为这样的原因,而对羊胜、公孙诡二贼大加赞赏。”
“但最终,梁王却在这二贼的蛊惑之下,竟派出了刺客死士,在长安朗朗乾坤、皇城脚下,当街行刺当朝九卿!”
说着,便见刘胜神情凝重的侧过身,环视向殿内众人的目光,更是莫名带上了些许哀痛。
“诸公;”
“——梁王,可是年过三十的壮王啊?”
“是先帝的亲生骨肉、是先帝亲自敕封,为我汉家守卫关中门户的子嗣啊?”
();() “是父皇一母同胞的兄弟手足、百般信重的肱骨臂膀啊???”
···
“连梁王这样受太后、父皇信重,且年过三十的壮王,都会因为羊胜、公孙诡这样的贼子蛊惑,而做出当街刺杀九卿的事来;”
“更何况是齐系、淮南系那些年幼继位,从不知担当为何物、治国为何物的诸侯藩王呢?”
“——连梁王都能蛊惑的贼子,难道就蛊惑不了齐系、淮南系那些年幼继位,从小就没有父亲在身边教诲,只能在妇人的怀中,学习‘治国之道’的藩王吗?”
“而公孙诡、羊胜这样的贼子,放眼天下,有多少呢?”
“齐系、淮南系这样不明是非,很容易就会受人蛊惑的藩王,又有多少呢······”
伴随着刘胜愈发低沉,也愈发哀痛的语调,殿内朝臣百官,也不由纷纷陷入了沉思。
但很显然,这些人的注意力,并不是在考虑刘胜这番话,究竟说的有没有道理。
宗亲诸侯,很容易受旁人蛊惑?
乍一听,确实没毛病。
但仔细一想,这就是一句毫无营养的屁话。
——放眼天下,凡是类似诸侯王这种有钱有闲的人,谁又不容易受人蛊惑?
别说坐拥一国之土,却基本没有任何职责、使命的宗亲诸侯王了;
便是此刻,聚于殿内的这几百号人,各自家中,也总有那么几个随便被谁怂恿两句,就到处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
说白了,凡是这种闲得蛋疼,又没有什么苦恼,非要做点什么,才能为空虚的生活带来慰藉的人,都可以被笼统的归纳为:很容易受人蛊惑的人。
这样的人有很多。
有宗亲诸侯,有功侯之后;
有勋卿外戚,有官宦子弟。
单以‘容易受人蛊惑’来定义整个宗亲诸侯群体,根本不恰当,也肯定不是刘胜的真正目的。
众人在考虑的,是刘胜这番话,所透露出的政治倾向。
——今天,是刘胜这个‘准储君’,第一次在朝议之上、在国事上,发表自己的看法!
如果不出意外,刘胜将来得以获立为储,并有朝一日继承皇位,刘胜今天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将成为朝野内外仔细品味、研究的焦点。
因为这,是刘胜在汉家政坛,发出的第一道‘声音’;
就像先帝时,太子刘启一棋盘砸死吴王太子刘贤,自此开启了自己的削藩之路一样,刘胜今天所展现出的态度,便大概率是将来,长安朝堂在刘胜一朝的工作核心。
而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年仅十四岁的准储君刘胜,已经迅速成长为了一个合格的政治人物。
因为今天,刘胜已经堂而皇之的告诉汉家君臣:削藩,仍旧是我汉家的首要大政;
为了继续削藩,一个‘受人蛊惑’的帽子,也照样能扣在宗亲藩王们的头上······
“公子,能否把话说的更直白些?”
“呃,臣老朽,似乎不是很明白公子的意思······”
沉寂中,一道沙哑的轻呼响起,只惹得刘胜稍侧过身。
对开口的老者稍咧嘴一笑,终是正过身;
郑重其事的整理一番衣冠,而后,才对天子启沉沉一叩拜。
“儿臣胜,谨拜!”
“儿臣认为,宗亲诸侯们,无论是过去起兵作乱,还是如今,放任治下百姓颠沛流离,都是因为宗亲诸侯们,没有治理国家、辨别是非的能力!”
“我汉家分封宗亲诸侯,原本是希望这些宗亲,可以替长安朝堂治理关东地方,以缓解朝堂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