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关宁城中。
正值酷暑,瓜田丰收。
裴宁与李慕白路过关宁城内一片瓜田,挑了些弹指即破的好瓜吩咐瓜农让人送到副城主府和十字街街角撑伞马车那。
瓜农拽着一头跪地不起的黄牛连声回答大主顾:“好嘞,您放心,等我将这老黄牛送去屠户那,亲自挑好西瓜送过去。”
裴宁见那黄牛似乎知道自己的命运,前腿跪地泪流满面,便上前询问:“大爷,这耕牛去官府报备了吗?”
大唐极其重视耕牛,各洲郡府县都有杀牛犯法的重典,但凡耕牛到了岁数或因伤不可耕地,那便要去官府报备,再到官府指定的屠宰场交割,同样市面上的牛肉极少,也贵。
瓜农点点头:“军爷,不报备我敢嘛?”
李慕白好奇问道:“你干啥?这牛大爷都报备了,你还想买下来?谁养?再说天底下如此多的耕牛被屠宰,你救的过来?”
裴宁实话实说:“力所能及。”
妇人之仁,谭武肯定会这么评论。
裴宁掏出自己一个月的俸禄:“大爷,这牛我给你牵过去,这钱您拿着,就没必要再跑一趟官府指定的屠宰场了!”
眼瞅着自己拽不动那骨瘦如柴的老黄牛,瓜农只好让裴宁立好字据,以免屠户找上门来不认账。
盖好手印后,裴宁轻抚老黄牛的头颅,泪流满面的黄牛用脑袋蹭了蹭裴宁的胳膊站起身来,便跟着裴宁和李慕白走了。
马车顶上的老罗勃然大怒:“我这是马车,不是牛车!”
裴宁递过去一坛心竹姑娘那买的酒,隔了这么久依然带着些闺房的香气。
老罗指指点点语气强硬:“你以为一坛花魁酒就能把我收买了?我告诉你!下不为例!”
李慕白愣了愣……
驼队从日出后开始赶路,张闯走在前面宽阔的身躯挡住了风沙,太阳落山前如愿以偿看到了不远处的客栈,炊烟笔直升起,被灼热到不太真切的烈日烤的扭曲歪斜。
显然客栈旗杆上的伙计看到了驼队,开始提前让厨房烧灶。
建在黄沙之上的客栈古朴简陋,厚实的胡杨木板墙上斑驳沧桑却又千年不倒,再大的沙暴过后客栈照样开门迎客。
魁梧大汉,背行囊的年轻家丁和富家公子最后一组进入客栈门口,裴宁跟在身后,想着会不会有金镶玉跳出来跟女扮男装的李慕白搭讪。
自己可以卖弄一句金碧辉煌玉玲珑。
只可惜这里不是龙门客栈。
裴宁待张闯低头侧身挤进门后才抬头看到客栈的匾额。
有间客栈。
一个驼队近五十人的队伍在渺无人烟的大漠中堪称浩浩荡荡,可若是过了客栈后的无人区戈壁荒滩,能安全抵达并见到鬼市的又有几个人?
面黄肌瘦晒的黝黑的客栈伙计招呼客官坐下,殷勤的拿着挂在肩头油腻的抹布快擦完桌子,张闯仗着凶神恶煞的脸色硬是抢到靠窗的一张桌子,魁梧大汉自己独占一张长板凳,一屁股将长板凳坐的满满当当。
坐下的时候不少人目光瞥来似乎想看板凳坐裂的场景。
只可惜没生,众人便各自吃起了凉菜花生瓜子。
裴宁将行囊摘下靠在桌腿上,世子拉开长衫下摆后坐下,坐姿端正,等裴宁上来倒好茶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便放在桌上,举手投足间皆是世家公子哥的做派。
这个前往鬼市求财的队伍虽然松散,但衣食住行还是由广丰镖局的人来负责的,实力已经到破甲境圆满的驼队镖头才三十五岁左右,却已经来往关宁鬼市数十趟,可谓经验丰富,资历老到。
赶路时走在最后面是裴宁三人只直到这会进屋,才现队伍中三教九流都有。
最正常的此趟押镖镖头居中而坐,正和穿衣打扮极为富贵的子弟饮酒吃菜,一名脱下防尘纱衣,摘下帷帽的青衣暴露女子美目在大堂数十桌客人间流转,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夹了片牛肉的李慕白。
在场众人不光男人目不转睛的盯着烟视媚行的女子,少数女子也出现了短暂的出神,因为在这些人眼中,此女子的脸形眉眼竟有几分心中大爱,大欲之人相似。
背对女子的张闯在胸前打了个手势,示意裴宁李慕白二人此地没什么危险,自己都能摆平。
一时间大堂中咀嚼碗筷扒饭,酒碗互喷的声音都短暂的停了一下。
这个公子哥在加入驼队的报备中自己的护卫是个哑巴,三境武夫巅峰,也许普通人看到张闯魁梧至极的身躯都会退避三舍,可当武夫的,即使是骨瘦如柴的破甲境武夫,在抗揍,力上都远胜那独占一张长板凳膂力惊人的大汉。
至于那家丁,走路虚浮,顶多是个练了些粗浅拳法的三脚猫。
行进间腰肢拧转,穿青衣露肩露腰的艳丽女子靠近后一个转身就坐在了李慕白身边,裙子里的长腿跨过板凳的一瞬间白腻的耀眼。
眼力极好的裴宁偏偏坐在对面,前世的网络世界什么没看过,只是这会要装成被勾引的样子,只好本色出演了。
张闯将嘴巴塞的满满的,看上去就是个傻大个,没有主人命令就不带动的。
几乎是贴在李慕白身上的青衣女子红唇靠近世家公子的耳朵吐气如兰:“小女子申艳青,敢问公子姓名。”
女扮男装的李慕白在老罗的易容打扮下英气十足,往一边躲了躲脸不红心不跳说道:“申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在下慕容云海。”
申艳青红唇微抿,慕容家在关宁城属于中上之间,老牌的武道士族,关宁二十个重甲铁骑营慕容家占五个,只是慕容家名声显露的子弟中并未听说过慕容云海,难道是庶出弟子为了在家族之中搏得一席之位前往枯海鬼市找个机会?
慕容家不缺冲锋陷阵的将士,倒是在财政方面有所欠缺,此子虽然走在队伍最后,可不少人也注意到那五大三粗的护卫常常让公子哥坐在自己肩膀上赶路,想来也是个武道境界有限的,或者是个尚未练气的修行之人,毕竟如此细皮嫩肉,说他是个练武的粗人谁信啊。
那女子掩嘴娇笑一声:“公子旅途劳累,奴家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奴家住甲字二号房。”接着那女子又凑到李慕白耳边说了几句。
耳力极好的裴宁自然听到了那女子说道让李慕白子时推门进她的闺房就行。心里鄙夷的裴宁暗骂一声“呸!狐狸精!有本事冲我来!”
说完申艳青不屑的看了眼坐的一板一眼的张闯,空有一副体格,一大把年纪白丛生顶多突破至破甲境的废物,至于那个畏畏缩缩的家丁女子看都没有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