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欢第二天便把旗袍拿去了成衣店。没让陈叔送。
晏峋在这一点上,倒并不像宋运盛那样干涉她。大概站得足够高,这些花腔的“体面”,反倒不在意了。
也或者是她做什么,晏峋都不在意。
出租车在成衣店附近停下,今年常接待她的一个小姑娘,叫苟乐心,已经等在路口。
“朝欢姐!”苟乐心迎上来,接过她手里的纸袋。
宋朝欢弯唇道谢,下车。
这家成衣店开在胡同里,苟乐心却不往前走,欲言又止道:“那个,朝欢姐,我们新来的主管让我带你……”
脚步一顿,宋朝欢猜道:“今天是需要,从后门进去吗?”
苟乐心抓耳挠腮的,“抱歉啊朝欢姐,今天前厅有个大户在,我们主管怕她……怕你……”
宋朝欢笑了笑,温声道:“没事的,走吧。”
从前的负责人也会避免让宋朝欢和客人接触,但是只会关照苟乐心引宋朝欢直接穿过前厅去她办公室。等忙完接待工作,再来同宋朝欢交接成衣和安排下一单的合作。
“嗳好的朝欢姐。”苟乐心又道歉了好几遍,反惹得宋朝欢不好意思起来。
本来就只是在这儿工作的小姑娘,又不是她能做主的事情。
听见宋朝欢温温柔柔地安慰了她好几句,苟乐心又偷偷瞄了她好几眼,脸莫名热热的。
身边的女孩子,美院名校毕业,一手古法旗袍做得比他们店里十几年的老师傅还要地道。
关键是客人喜欢,好几个女客都说她的旗袍和别人的瞧着就是不同,有灵气。
其实宋朝欢和她一样大,只是她觉得宋朝欢这么厉害,直接叫名字不太尊重,宋小姐有些生疏,宋师傅又老气横秋的,这才叫她朝欢姐。
都是二十几岁的女孩子,宋朝欢优秀,漂亮——甚至让她觉得不是漂亮,是美,美丽又美好,性子也温温柔柔地叫人心软。
而且很神奇的,明明很年轻,身上却总让她觉得有种悲悯和宽容的神女感。
苟乐心心里这么想,嘴巴就不由自主地小声嘀咕了出来:“真羡慕朝欢姐以后的男朋友。”
有这么招人疼的女朋友,哪个男的还舍得让她自己出来送旗袍啊,不得颠颠儿地保驾护航着。
宋朝欢闻言,微嚅了下唇。
本想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为什么又咽了回去,只朝她笑笑,当作是道谢。
苟乐心带宋朝欢去了新店长的办公室,替她沏了杯茶就忙去了。宋朝欢等了很久,才等来一位中年男性。
她站起来,微笑同他打招呼。
那负责人愣了愣,起初的惊艳,立马转为审视。
仿佛一个女人在长相上过于出色,她的能力便叫人怀疑起来。
检视成衣的过程倒还算顺畅,负责人只问了她一句,为什么要用这个颜色的玉石做盘扣,别的倒也没细究,便签了单。
签完单,他便拿着那件旗袍要离开。
宋朝欢礼貌叫住他问:“孙经理,旗袍的量体很重要,您最近给我的那些数据是不够的,要是店里的师傅忙不过来,能不能让乐心学一下,我来教她。”
“宋小姐,”孙经理还算客气,就是有些着急出去的样子,语速很快,“我们店里的员工都是分工明确的,再说苟乐心就是个二本毕业实习生,我们后续都不一定会用她,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宋朝欢有些怔然,只好先问:“那,我刚刚跟您说的,根据客人的性格喜好,脸型身形……”
孙经理打开办公室门,“苟乐心,来送一下宋小姐!”又转头对她说,“好的宋小姐,谢谢了,我会考虑的。”
宋朝欢张了张嘴,没再阻止他走。
从后门出来慢慢踱到胡同口,宋朝欢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明白,新来的负责人,是不会把她的提议实践下去的。
她招手拦了辆出租车,侧身坐上去的时候,看见胡同口停着的一辆黑色齐柏林被人拉开车门,一位身着旗袍的太太正欲坐上去。
宋朝欢记得她。
刚结婚时,晏峋唯一一次,带她一起参加的一场家庭晚宴,她是那家的女主人。
出租车汇进主路,宋朝欢收回视线,微垂眼,无声翘起唇角。
有些庆幸后来没用那黄润玉做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