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從謠言起的那一刻,他就再沒別的選擇。
良久,張鄀周跪直了身子,俯身向顧林風行了個大禮。
「謹遵……殿下旨意。」
第65章
張鄀周渾渾噩噩的出了太子府,別院偏門處的街角停了一輛青灰色馬車,極不起眼,車夫正在玩手上的馬鞭,見張鄀周出來連忙迎了上來。
「父親。」張靈楠一隻手拿著馬鞭,另一隻手扶著張鄀周的胳膊,她穿著一身灰撲撲的短卦,褲腳束得緊緊的,頭髮高高攏起束成一個小糰子,上面還帶了個小草帽,臉蛋也被塗得蠟黃,活脫脫一個面黃肌瘦的小車夫。
張鄀周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後使勁拍了下她的手,「怎麼又打扮成這個樣子,不是說不許你出門嗎?」
「都要嫁作人婦了,還這副混子做派,被人知道了你爹我的老臉都要丟沒。」
張靈楠擰著一雙好看的細眉,她今日扮作車夫的樣子,那雙含情眼卻是怎麼都遮不住的,抬眸時像是有一汪春水化在了眼眶裡,最後索性也沒把眉毛畫粗,只略描了兩筆,帶了個草帽隨意遮了下便出了門。
手背唰的被拍紅了了一小片,張靈楠委屈道:「女兒這不是擔心父親麼。」
您也不瞧瞧您那手勁兒,甩長槍的手就那麼直接拍人,是要把她拍飛嗎?
張靈楠撇著嘴把張鄀周扶上馬車,過了片刻真正的車夫出來替了她的位置,她才鑽進馬車裡。
張鄀周眉毛擰的死緊,十分不贊同的看著張靈楠,嫌棄道:「回去把這身皮給我卸了,再打扮成這樣出門,別說我是你老子。」
「知道了知道了。」張靈楠熟練的把草帽摘下來,用濕帕子將臉上抹乾淨,一張嫩白的小臉便露了出來,她一向不羈,並不介意被親爹看著,只拿了青雀頭黛一邊畫眉毛一邊詢問道:「太子殿下叫您過去有什麼事啊?」
說起正事來張鄀周的眉毛擰得更緊,額間的褶皺能夾死兩隻蒼蠅,他就那樣看著張靈楠畫眉的樣子,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馬車駕的緩慢而平穩,張靈楠的手指穩穩的在眉間勾勒著,不大會兒一張精緻的眉眼便出現在張鄀周的瞳孔中,他頓了頓,說:「沒什麼。」
女兒長大了,還如此年輕,如此美好,一張小臉誰見了不得說一句漂亮?他張鄀周的女兒應該值得天底下最好的東西來配,而不是平白當了別人的踏腳石。
「父親可不要騙我,」張靈楠放下青雀頭黛,認真的看著張鄀周:「上回太子才給咱們拋了枝兒,今兒個就直接叫您過來了,分明是拿準了父親的心思,能拿準父親的事必然跟女兒有關,如今女兒也不小了,您有事就直說,咱們父女兩個一起商量著辦。」
張鄀周看著自家閨女,突然驚覺自己倒真還不如一個孩子,連張靈楠都明白的事情,他居然還妄想就此跟太子斷了關係,如今倒落得個心不誠的名頭。
只盼著這件事辦的漂亮些,讓太子不至於對他心生嫌隙。
張鄀周把花廳里的事情簡單跟張靈楠說了說,說完不確定的問道:「你說太子是不是生了爹的氣了?」
畢竟最後太子臉都冷了,說話也是毫不客氣,就差指著鼻子罵他蠢了。
果然,張靈楠聽完後就不贊同的輕瞥了自己老爹一眼,嗔道:「父親怎如此糊塗?咱們已經跟太子是一條船上的人了,您還如此想與他撇清干係,這不是在觸他的底線麼?他既然敢請您過去,就是拿準了您會去辦,您怎麼,怎麼還做這種兩頭不討好的事情呢?」
張鄀周本就有些心浮氣躁,如今被女兒訓了更是心煩意亂,他哪知道這麼多彎彎繞繞?還不如給他一桿槍,紅纓槍頭挑了那些找事的王八蛋。
張靈楠見她爹整個人都毛了,連忙放緩了聲音,溫聲勸道:「父親先別急,此事倒也沒那麼糟。」
「怎麼說?」
張靈楠撩起帷裳往外看了看,此時馬車已經快到長安街,她吩咐了一聲去清螺寺,待馬車離了鬧市才緩緩道:「您剛說太子殿下生氣了,但他若真因此事跟您離心,必不會對您冷臉,既冷臉,便是想著要調。教您一番,讓您知曉其中的利害關係,所以,太子必定不會生氣。」
「咱們將此事辦的漂亮些,太子那頭也就過去了,只是父親,此事可一不可二,太子不可能教您兩次,下次這種話不要再說出來了,左右咱們已經跟了太子,置身事外是絕不可能了。」
張鄀周撓了撓頭髮,十分不耐煩,「知道了知道了。」
他說完又看了看外面越來越偏的路,皺眉問道:「你去清螺寺做什麼?沒事兒少往外跑,被馮家知道了不好。」
張靈楠眨了眨眼,「他們知道了許是得夸女兒呢,婚期將至,女兒去給姑爺求個護身符。」
「……」張鄀周覺得自己有些搞不懂自己這個古靈精怪的丫頭,好奇道:「你不是不喜歡他嗎?怎麼還費這個心?」
他可是記得上回張靈楠還嫌棄馮少康是個廢物。
張靈楠又說:「喜歡不喜歡的又有什麼要緊,事已至此,女兒只能喜歡。」
她原本還奢望自己能嫁一個真正的英雄,就算不是父親那樣的大將軍,也該是個風度翩翩的貴公子,識禮儀,知情識,能夠舉案齊眉,絕不是馮少康這樣只知吃喝玩樂鬥蛐蛐的廢物,可事已至此,兩人的姻親再無轉機的情況下,除了費心經營,暫時也沒別的好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