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随声附和道:“姑母说得是。宁王、和王和齐王世子三个一般大,也都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
皇后一说话,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刚刚那忠毅侯世子是个鳏夫,虽然有个掌军权的爹和公主娘,家世显赫,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比起现在提的这三位身份地位却还是差了一大截。
先前,皇后在永华宫偏殿单独召见了不少人,那提到这三位,定是要从刚才召见之人里面选。王亭嘉已经配了人,剩下赵玉华和周丹娘风头最盛,除却这两位起码还有一个人能够雀屏中选。一听皇后这般说,下面那些有心的贵妇少不得在心里暗自拿自家闺女和别家的比较起来。
没多时,就听见太后说:“赵侍郎大女儿德容言功都是上佳之选,就配给宁王做正妃吧!”
青黛此时回过神来,看赵玉华被赵夫人拖到了殿中央叩头谢恩,“谢太后恩典!”
赵玉华回到座位上时,早就不复刚才的淡然超脱,神思恍惚,不知想着什么,微翘的唇角带着苦涩的笑意。
看来,皇家的包办婚姻大伙儿都不满意啊!青黛看见赵玉华的表情时如是想。
众人恭喜赵夫人的当口,又一道旨意下来了,大理寺少卿邹大人的三姑娘邹静被赐婚给了和王。
此时,众人的目光不由都落向了周丹娘。果不然,太后的第三道赐婚旨意是下给周丹娘的,她被赐婚给了齐王世子。
青黛只听见左手边一声低呼,周丹娘魂不守舍地口中喃喃自语,“怎么会如此,怎么会如此?明明……”
哎,郁子都惹得祸啊,又是个被那绿眼小子迷惑的。
青黛看见身旁的周丹娘快哭了,好心戳了戳她,“周姐姐,周夫人已经出席了,你还不快去谢恩?!”
被青黛一提醒,周丹娘总算没再失态,忍住泪水,瞥了青黛一眼,点点头,然后起身出去叩头了。
宫道上,深宫里
金乌西坠,那橘色的夕阳染红了一片天。
西便道旁,平静无波玉带河化作一弯金水,倏忽一阵秋风过,揉皱了河面,碎成点点光斑,凄迷美丽。道上,一辆辆马车踏着那余晖遍染的道路,顺着巍峨的朱红宫墙,静静地排着队向南驶去。
萧索秋风吹进车里来,让青黛的脑袋清醒了许多。她靠着窗边,望着车外碎金流光,想起亭嘉的无奈,想起赵玉华失去神采的双眼,想起周丹娘眼角遗落的晶莹……富丽堂皇的永华宫大殿之上,看到的只是天之骄女被赐婚的风光无限,谁又会在意她们心里的落寞?不论是赐婚还是未被赐婚的,这里的女孩没有一个能在自己的婚事上有决定权,甚至有时候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
她来到大华已经快四年了,早知道这个年代里婚事没有自主权,盲婚哑嫁比比皆是,大多都是家中长辈定下,至于相看一说,大户人家那都是父母为子女看,很少有子女亲自去看的,像青蔷那样能在婚前有幸见未婚夫一面的已属幸运。原来只当自己年纪小,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时至今日她是深切体会到那种不能选择不能反抗的无力感。
她只求安稳度日,像青莲那样见到一个不错的就要豁出脸面去争取,这样的事她做不来。经历一世,也早没有青蔷那如火般热烈的情怀,更不想因为自己一时激烈给祖母造成困扰。既然婚事是长辈决定,那只能在有限的可能里为自己谋个好的出路。命运向来宠爱有准备的人,她不想被动等待,也不会坐以待毙。
老夫人坐在青黛身边,看着青黛一直望着窗外出神,轻声问道:“还在想亭嘉的事?”
“没有!”青黛回头,笑着对老夫人说,“刚才在宫里吃太饱了,怕晚上赏月吃不进去朱嬷嬷做的月饼,正想着回去是不是该在院子里多走几圈才好?”
“呵呵——”老夫人笑着摇头,“你啊——馋嘴丫头!”连带朱嬷嬷也跟着笑起来,“姑娘放心!今年的月饼奴婢早些就备好了,专门做了小的,吃一两块不会积食。”
“那敢情好!”青黛放下烦心事,笑嘻嘻地陪两位老人家闲聊起来。
三人再没提起宫里的事,说笑着一路往戴帽胡同去了。
……
……
慈安宫。
郁太后脱下了一身正装大衫,穿了件天青地蝴蝶花缂丝缎镶边的长褙子,褪下来凤冠,髻上插了两支金镶宝蝴蝶簪子,换了一身家常打扮。
这会儿她坐在紫檀高束腰七屏风嵌珐琅大座,端起小几上粉彩茶碗,唇瓣靠近碗口,轻轻呷了一口茶,抬眸望向下首坐在黄梨木雕螭龙圈椅上的白发老者,开口道:“爹,子都看着是个温吞水的和善人,可心里头主意大着呢,这种事强求不得。既然那孩子不愿成亲,那就再等个几年看看吧。”
郁国公面色不佳,听到太后的话,点头道:“哎,子都借机当殿请皇上准他自主择亲,皇上还应下了……倒是让娘娘您一片苦心白费了。”
“事后,我问过子期,他说去年府里,子都跟您闹过一回,不想早成亲,这事您老该先知会我一声才是。”太后平淡的语气倒是没听出太多怪责之意。
郁国公脸色讪讪,“也是我心急,懋祥去得早,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好不容易把孩子找回来了,只盼着能入土前看见咱们郁家有后。”
太后目光一黯,想起早逝的弟弟,看着精神不佳的老父,又道:“有些事慢慢来,越是心急越适得其反,子都她娘的事摆在那里,虽然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但有些事已然发生就没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