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爹吒闻父亲隐秘,心中难免有些动憾,但又好像是在听闻一个别人的故事,一时间心绪处于矛盾之间,只是浅浅的回了一声“噢……”。
辜老爷子看得出来,听闻自己父亲这些与世隔绝一般的存在,心中恍惚无策,正是该有的心态。反之,要是有一丝眉目悦动,都不能说明他什么都不知情。看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辜老爷子:“已经过去了的事,现在旧事重提,反而是老爷子我絮叨了,况且这本就是上一代人的事,你父亲又不希望你牵涉其中……不提了,不提了。”
石老爹神情有些恍惚,但也仅仅只是因为证想自己往时的猜测而已,那个人确实是自己的父亲,但好像又是另外一个人,自己心目中其实并不愿意把它们融合在一块,所以也只顺着辜老爷子的话听之,回之。
辜老爷子:“这次来,一是为了那些中药材的事,刚刚已经给你说过了。这其二呢,也是为了来看看小陈石。自从上次一别之后,心中挂牵不少,总隐隐觉得这孩子前途无量,于你,于我,于宗门恐怕都有大机缘。”这话说得牵强,但辜老爷子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本就不习惯弯弯绕绕的人,要不是这几年被外孙女磨平了棱角,老早就耐不住性子了。
想起那娇悍的外孙女,巍峨的脸上也是渐生慈目:“上一次你们走后,我那孙女知晓后,不知道怎么就对小陈石起了兴趣,责怪了我好久没等她回来。”
见老爷子聊起了家常,思绪渐远的石老爹也恢复回来,他外孙女是谁?“噢,还没谢过前辈赠药之情,往后要是有何差遣,定当竭尽以报。”说着,起身深深鞠躬一礼。
辜老爷子受拜之后才扶起石老爹:“诶,突然说起这事干嘛?再说了那是赠给孩子的,你又谢我干嘛?要谢也是等孩子大了,有本事了再谢我。”说完哈哈笑了两声,感觉时机已然成熟,自己阴谋也已经得逞,嘿嘿。
石老爹:“等他出息,不知何月,前辈也太抬举他了。”
辜老爷子摆手表示不同意此等说法:“我看人一向很准,我说他有出息就一定有出息。”
石老爹也不再推诿,谁还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儿子呢?
辜老爷子:“刚才说到小陈石五行手,我观其五气已成,却散而不聚,也无何长势,可见你并没有习练之法,对吧?”
石老爹:“不瞒你说确实没有。我还是在听闻你说之后才知其名的,甚至到现在都不能确认陈石到底有没有五行手。”
辜老爷子像是突然才想明白一件事:“噢,你没有修为,可能与我所见并非相同。我的眼里,小陈石五指之间各有五色氤氲,拇指土,呈淡淡褐色;食指属木,呈青色;中指属火,自是隐隐生红;无名指属金,些许黄云;而小指属水,水无色无形,只见微微荡漾,最不易察觉。”
看了一眼认真听着的石老爹,又继续说道:“而小陈石的奇异之处就是他天生五行顺手,五行激又顺生新相,又称顺生手。历史上魏晋名仕皇甫谧就是先天五行顺手,不仅功法参玄,一手针灸之术更是震古烁今。”
听辜老爷子说得天花乱坠,石老爹也处变不惊,既不因别人的荣耀而自我兴奋,也不因未至的成就而期志高攀,只是淡淡的点点头表示回应,心中暗评,原来娃儿的路并非溪泾。
见石老爹不为所动,也懒得再多说其余,直奔主题道:“当今世间,不问其他,单论医道这一块来说,老夫自问足以问鼎一二。我见小陈石资质上佳,勤学能耐,想收之门下,重入我药王门宗,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石老爹听闻,心中感触更是明晰,只是不提也罢。口中说道:“能被前辈看中,是那小子福分,求之不及啊。”顿了顿,见辜老爷子喜笑颜开,顺势说道:“不过,小儿正值读书的年纪……”
辜老爷子不等老爹说完,知道他有何顾虑:“诶,现在不比以前。更何况,就算从前小陈石要跟着学艺,一样要考较三年,习文识书,观其品德。如今社会,这些全让学校给代劳了,何乐而不为呢?你放心,不会有所耽搁的。每年暑假、寒假跟着我身边就行,我自会倾囊相授。”
说话之间,呵笑声不断,可见心情很是不错。“你能同意他拜入我门下,我很高兴。来的路上我还在想,你父亲既然对你苛刻严求,更是着重“不识修行,不入纷争”的禁言,还担心你会对小陈石的将来有所圈禁呢。”
石老爹正颜凛色:“父亲严训,自有他的道理,我不违背便是,但他并未要求后人也需遵循,何况每个人都应该有其自己人生选择,不然浑浑一生,与那行尸何异?”
石老爹年轻时也闯荡过,对其父亲的世界也曾追求过,可惜后来基本上是连门槛都没有摸着,心中更是对父亲的决断颇有非议。凭什么要断绝那神奇的道路?你辈难清,辈辈难平吗?明明已经走在浑噩世人的前头,现在却要弃履裹足、退为浑人?我已不甘,为何要连累后人不甘?纷争如何?世事又如何?当历则历,当行则行!
辜老爷子惊喜于跟上一次见面平然于两种不同的态度,相比起那一个,这个更合自己胃口一些,呵呵笑道:“对嘛,这才是新时代男儿该有的气象嘛。是个爷们。”
也不乐意再跟石老爹扯淡,望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寻着什么,边着急道:“你别让小陈石忙乎了,去把他寻来,磕个头,喊声师父,咱把这事给定下来。”
从接触辜老爷子也有两次了,见其心性率真、任性而为,活脱脱就是一个老顽童。于己虽自认不迂腐、不刻板,但比起老爷子来,还是少了一份洒脱。
恰逢陈石从厨房奔来,边跑边叫到:“辜爷爷,老爹,饭做好了,过来吃饭吧。”
餐桌上简单几个小菜,却也有荤有素。肉质鲜嫩,青蔬翠绿;有香有色,多汁可口。陈石更是兴奋的指着菜跟辜老爷子说,哪个是他做的,哪个是他彭姨炒的,尽显殷勤。
午饭的菜色很符合辜老爷子的口味,心想一会儿就能再收一个天赋异禀的徒弟,加上自己细心调教,将来必定成就非凡,一举把宗门推上顶峰也并非不可能。因此,辜老爷子这一顿饭吃得都比平日里多了两碗,更是许诺暑假把外孙女介绍给小陈石,至于介绍给他干嘛,就嘿嘿糊弄了过去。搞得石老爹一阵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因为老爷子也没说出口,想说什么都没有借口。
饭后,彭姨收拾着残羹,石老爹吩咐陈石去沐浴更衣,一会儿有重要的事要办。自己又去房里翻出了自己珍藏已久的龙井茶,又从梨木白鹤浮雕匣子里取出了两盏白瓷盖碗茶杯,好像只有这般精致的茶杯才配得上如此好茶。还特意去住在不远处的村长家,邀请其来做个见证。当任村长姓彭,也是方圆一位德高望重之人。
忙碌了好一阵子过后,陈石穿戴整齐,温香软玉般从屋里走出来,当真是佛靠金装马靠鞍,上身棉麻布盘扣立领现代唐装,下身同款宽松?腰长裤,小小陈石衬托得如风潇洒儒雅。这身衣服是去年过年的时候石老爹特意专程买的,具体石老爹说了什么意义,陈石倒是没有听清,只知道这身衣服很帅,是十分重要的场合才能穿出来的。而今天,显然是个十分肃穆庄重的日子。
见陈石已经收拾妥当,便招呼他到身边来。而辜老爷子见收拾得郑重,也端正了身份,期待着心怡已久的一幕。
自从上次认出陈石父亲乃自己同门师弟之子之后,就有了亲近之心。其一是为了弥补当年自身之过;其二也是为了回报师弟为师门维护之情;其三,也是因为小陈石真有天资,更有大机缘五行手傍身。而据自己了解,这样的身世机缘者,皆出类拔萃、大成于世之人。不囊于自身怀抱,岂不是暴殄天物?还有一个他自己都没有现的心绪,实际上已然慢慢悄无声息占据了整个心境而挥之不去,他很喜欢小陈石这孩子,就跟看见自己喜爱的小孙女一样的情感,很怜惜、疼爱、想呵护着、宠溺着……
石老爹拉着陈石行至辜老爷子面前,恭恭敬敬地请辜老爷子上坐,辜老爷子也没推辞,越是敬重,越是可靠,越是对宗门的责任与担当,看形既知人心。
辜老爷子取下拇指手上象征师门信物的扳指,恭敬置于香案之上。在陈石手挚青香拜祭祖上和祖师以后,手捧茶盏下拜改口称道:“师父,请喝茶。”
辜老爷子正襟危坐,喝了一口茶水连声称道:“好,好,好。”
边上石老爹也跟着说:“自古拜师当以重礼,可今日事出仓促,从了简,还望前辈莫怪。”说完,恭恭敬敬递上一个厚厚的红包以代礼数,当然也少不了旁边见证人的一份。
辜老爷子也不推辞,忙扶起下拜的弟子,接了红包,便只顾着仔细打量着有些羞涩的陈石,如青瓷器般爱不释手。
彭爷爷也在旁恭贺辜老爷子喜收爱徒,并邀请晚上去他家吃饭,得知辜老爷子是省城名医,难免动了亲近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