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那个,今天我请你吃饭。”
方航面对满桌山珍海味只顾闷头干饭,切牛排时用了狠劲,全然把牛排当作仇人看待,刀叉磨得盘子滋滋响引来旁人异样眼光,嘴里念念有词,“看我不吃穷你,切死你切死你。”
头次看到泄愤似的用餐,我做了一个平生没有做过的动作——主动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背,感受到他僵硬地停止动作。
诡异的动作实在突兀,我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试探什么,但既然有了开始,就得继续进行下去,于是我强硬地找了个借口,“可不可以小点声,我头有点疼。”
“啊,不好意思。”他没有富家子弟的架子向我道歉,用拿叉子的手点了点我,“可以拿开了吗?”
验证完毕,不能说妥妥的直男,反正对我没心思,既然如此他坐在这里是受了谁指使,我想我心里有数。
“抱歉。”我收回手,端起高脚杯抿了一口红酒,看他仍旧和牛排做抗争,“方总,您既然花钱了,我不能让您今晚吃得心烦啊。”
方航终于肯用正常的眼神看我,说不出是玩味,还是狡黠,“那就加个好友吧。”
“乐意至极,我加您。”
我们各怀鬼胎地加了微信,方航是于山口中的方老板,他昨天把人送到陈揽朝车上,今天我作为“回礼”被陈揽朝送给他,挺正常的礼尚往来方式。
自从上次方航接过我的花之后,我没有见过陈揽朝,位置换了人选,名单上和会场里再也没有他的身影。
洋桔梗几乎是非常明显的暗示,我是矛盾的集合体,满脑子不切实际的想法,既想让他看出我明晃晃的小心思,又怕被他看穿。
疯癫而反常的行为困扰我好几天,我洗脸时会顺手拿起茉香护手霜,熟悉的味道唤醒阴暗角落的秘密,猛然涌上一个念头,纠结的心理顿时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折磨人的东西可能叫暗恋。
我不得不清楚地认知:我爱上了一个男人,一个有未婚夫的男人,对怀春少男来说真是史上最忧愁苦闷的事。
我习惯性握拳,整整一支护手霜全被挤了出来,当个身体乳的量来用实在绰绰有余,我催促杜月见洗手,把多余的膏体抹在他手上。
或许陈揽朝看见我的花感到厌烦,所以从那之后不再现身,往深处更准确的理解就是,他单纯厌烦我这个人。
谁有了未婚夫还贪恋野花啊。
同时,另一件奇怪的事随之而来,荣姐简短说明上头决定给我放假,每周完成表演任务放我回家,接下来的陪客吃饭她自有安排。
我问理由呢,她不肯说。
本该对你对我对大家都好的事,但我想不到理由就抓心挠肝,吃饭想,睡觉想,上课也想,夜以继日地想。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脑子有病。
我最近清闲得很,时时赖在荣姐办公室,无聊了在房间里到处看看,浇浇她的花。她说兰花很贵,趁我不注意把花盆藏了起来,于是我抱着鱼缸吓唬小金鱼。
荣姐捂着额头尽量忽视我的存在,看完电脑伸个懒腰,伸到一半发现我一眨不眨地盯她,收起了哈欠,“小柳啊,小寒啊,你要不出去溜达溜达。”
“荣姐,辛苦了。”我接了杯水,殷勤地推到她面前,顺带拿起桌布擦干拖一溜的水痕,让她体会我非常到位的服务。
她讪讪笑道:“荣姐不辛苦,你辛苦。”
我决心撬开她的嘴,抻直腿半倚着桌子,问她:“荣姐,公司最近嫌我业务能力不行啊?”
荣姐喝了一口水,“那哪能啊,你可是我们会馆的头牌,指着你挣钱吃饭呢。”
“那就是嫌我表演得那套太俗气了吧,我果然还是吃不了年轻这碗饭,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我早晚被拍死在沙滩上。”
本人从小没什么拿手的,卖惨这块真的挺擅长。
合同签了五年,18岁那年算起已经过了将近三年,我意在挣快钱,没想过老死在会馆里。更新换代太快了,快到一眨眼间周一瞬移到周五,保不准什么时候头牌被取代,总要有点居安思危的意识。
荣姐呛了一口,接过我的纸巾擦嘴角。
我加了一把火,“你不说我也知道的,肯定是来了小年轻更能赚钱了。”
“肯定没有啊,我还没收到消息你从哪里得知的?”
“我猜的。”我编的。
荣姐无奈地捏捏眉心,劝我安心,“不要乱想,那是因为有人出价买下你往后陪客的机会,叫你好好休息的。”
“哦?”我双手撑在桌子上,趴向前去,“条件呢?”
她眼神闪躲,吞吞吐吐半天,“这个,应该……没说吧。”
“那刘总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什么刘总?”荣姐回想一圈人名对上号,谈起他脾气变得烦躁,她狠狠地呸了一声,“别提那个狗屁玩意,我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上猪狗不如的东西,从此以后我犯的罪孽一笔勾销。”
我瞎说的,根本不知道哪里冒出个刘总,他的全名叫什么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不成想一下子踩中雷点了。
骂了不知全名的刘总好一顿,随后荣姐向我保证,“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他带走你的。”
如果让荣姐连生意都不做也要去骂上两嘴,那刘总可真不是个东西。
“姐,你真是我的姐,可你刚才说他付钱买我。”
“呸,我什么时候说他了?”荣姐把杯子重重放下,白开水溅出来些许,“明明是陈总……”
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漏嘴,突然顿住眯了眯眼,“套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