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稳稳将她接住:“说几次了,久蹲不要突然站立,会体位性低血压。”
体位,他在胡说什么,什么体位……
程音头晕目眩,有点震惊季辞怎能抱她抱得如此理所当然,难道?是传说中的熟能生巧?
好在他很快松了手。
陈嘉棋从树荫下一路小?跑来:“季总,您怎么没去机场?”
季辞看了眼程音晒的亮滋滋的小?红脸,再看看他那“我自清凉无汗”的小?白脸,眉心跳了一跳。
这身板,这体格,这每天出门要用?半罐发胶的油头,她到底看上他哪点了?
从头到脚没有一点能行!
“你可以走了。”季辞道?。
陈嘉棋愣住,是在说他吗?走去哪,他机票都订好了,特意留下来陪着?程音的。
但大?领导发话,他也不敢多?问,让走便走吧……
陈嘉棋走了两步,回头对程音道?:“那我在机场等你?”
“你改签,”季辞抬了下眼皮,声气已然不悦,“回北京。”
陈嘉棋不敢再多?话,觉得自己仿佛摸到了老?板的怒点——季总最烦下属消极怠工,他中午飞到北京,下午还能上半天班。
“那,那我先……”
他要如何,已经没有人关?心。季辞背过身,替程音挡住了大?半的刺目阳光,温声道?:“走,我带你进去。”
季辞摁响可视化门铃,出镜晃了下脸,门开了。
进门冷气飕飕,四壁雪白高耸,仿佛进了一个巨型冰柜。程音第一次进如此大?型的层流实验室,好奇地到处张望,身上轻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知是兴奋还是怕冷。
她正哆嗦,肩上落了件西装外套。
“你穿少了。”季辞越过她,去取墙上挂的防护服。
单抗实验室要求无菌操作,污染防护的等级很高。防护服是连体式,最小?号也得XL,程音本来就穿了件不合体的西装,再套一件超大?号连体衣,拖天扫地的,连路都走不利索。
见她行动狼狈,季辞折返回来,拉开她防护服的拉链,将西装衣袖折到了合适长度。
然后又从旁边找了两根束线器,蹲下帮她调整防护服的裤长,防止在走动时?踩到。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于季辞可能是出入实验室的习惯动作。
但于程音而?言,却仿佛迎面劈来了个雷。
上一回他半跪在他面前伺候,她还不到九岁,颐指气使?命令他帮她系鞋带。
季辞系是系了,完后一声冷笑:“哪来的小?废物,九岁还不会系鞋带。”
当时?他不知道?程音眼睛不好,等知道?之后,他也没有向她道?歉。
“既是如此,你更要什么都努力学会。”
小?时?候三?哥并不怎么宠她,对她从生活到学习的要求都高,堪称赏罚分明?。
程敏华乐见其行——否则程音仗着?一张漂亮脸蛋,又会撒娇卖可怜,在家在学校都无法无天,没人能管得住。
程音呼吸发烫,透明?防护面罩上,慢慢蒙了一层水雾。
其实三?哥当年教给她很多?事。
鹿雪一个北京娃,却自幼喜欢川菜口味,不过因为程音所有拿得出手的菜式,都出于季辞之手。
她连育儿?都不自觉地模仿他的方式——他是兄长,也是严师,他曾经手把手教给她的,没有一件是无用?之事。
……
季辞领着?程音,穿过消毒缓冲区,越过忙碌的自动化实验室,最后来到了一扇门前。
门口挂了个牌子:饲养室。
程音升起不祥的预感,季辞和?颜悦色:“实验小?白鼠,都关?在笼子里,你行吗?”
大?概……行吧。
鹿雪周末经常去附近的宠物店玩仓鼠,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
谁知门一开,上百平米的饲养间,成排成堆的通风笼,满眼都是细白的小?躯体,空气中蠕动着?密集的吱吱声。
程音眼前一黑:她这傲人的通感,这动静,真就成群结队在耳畔蠕动!
孟世学年届七十,无官一身轻,现任柳世浙江分公司萧山实验室的小?白鼠饲养员。
全包裹的防护服,所有人穿都一个造型,季辞不知靠什么辨认,一眼就找到了孟老?。
他称其为“孟老?师”。
程音并不知道?,柳世上下无数人想叫孟世学一声“老?师”,奈何没有这个荣幸。即使?季辞,出了这间饲养室,恐怕也没这个名分。
老?头子乖僻得很。
这几日柳世在杭州大?操大?办,盛事如云,他无视三?请四邀,一概不露面,谁来求见都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