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风吹动帘子,呼呼作响。
少年的步履从容,徐徐靠近。
他仿佛是走到了她跟前,便顿住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谢胧的手指无意识捻紧了袖口,视线低垂,落在霞帔上葳蕤的绣花上。心口的跳动一拍快似一拍,逐渐变得越来越急促,最终犹如擂鼓。
谢胧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指尖轻颤了一下,有一股自己掀开盖头的冲动。
然而在她抬手之前,身前投下一片阴影,几根玉竹般白皙修长的手指挑起盖头一角。
谢胧但觉盖头上的流苏一晃,烛光便猛地泼入她的视线内,照亮眼前人修长俊美的身影。她下意识抬眸,看向齐郁的眼睛,忘了遮掩。
“齐师兄。”她唤了一声。
少年微微点头。
得到齐郁的回应,她心里仅剩的那点不安,也忽然间消散了。
谢胧一下子站起来,长长吐出一口气,眼巴巴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齐郁抬起的手在空中僵了片刻,收了回去,“何五娘被人打晕了,绑起来丢在墙角。找到的时候受了些钝伤,又受了惊吓,昏睡了几天,现下已然醒过来好了。”
“那就好。”
谢胧想了想,觉得自己有很多问题。
于是她问道:“为什么是甄灵儿代替我我爹娘为什么在这里!”
“我所求娶的人,是长公主府的义女。”
谢胧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秦王听说长公主的义女,一定想到的是甄灵儿,恰好长公主府确实有一个甄灵儿可以扮作新娘。但谁说了,长公主只有一个义女
最后露面的人是谁,便是谁。
如此一来,秦王便是吃了一个哑巴亏。
就连那些猜测秦王所抬妾室是她的人,也会因为齐郁今日的安排,打消疑虑。
这个局设得,可谓是精妙绝伦。
而秦王这些日子,都没有去别院,或许也有齐郁的手笔。她记得梦里,也是他百般针对弹劾设计秦王,将秦王闹得焦头烂额,找不出一点去别院的漏洞。
谢胧忍不住说道:“师兄真厉害!”
齐郁在她的目光下,眼睫轻颤一下,轻咳。
“怎么不让他们给你更衣”齐郁问。
谢胧抬了一下胳膊,却是觉得浑身沉甸甸的,原本就乏累的身体更加酸涩了。但是她记得,齐郁家里原先是没有下人的,于是忍不住问道:“她们是你新买的丫鬟!”
“给你用的。”
顿了顿,“这边宅子太小,等搬去了新宅,还有几个都是给你准备的。”
谢胧欲言又止。
齐郁这么穷,必然是为了照顾到她这个娇气惯了的,才买的丫鬟。
可买丫鬟是一笔不少的钱,养又是一笔钱。
谢胧连忙说:“我不习惯别人伺候我!”
齐郁看着她,没说话。
谢胧自己急急忙忙走到妆台前,便要自己给自己拆头发,证明自己真的不需要别人照顾,“齐师兄,我平日都是自己做这些事情,赵妈妈和阿娘都夸我呢。”
但她凤冠太沉,今日的头发绾得格外结实复杂,简直用了数不清的钗子钿子。
想要拆开,勾扯得乱七八糟也拆不开。
谢胧疼得悄悄倒吸一口气。
就在此时,一只手按住了她。
少年冷淡的嗓音适时响起,带着几分哑意:“别动。”
沉水香扑面而来,谢胧下意识有些紧张。
她手指捏着霞帔坠子,想要张口,最后只好什么也不说,老老实实端坐在铜镜前。身后的少年眉眼专注,看她发髻的目光像是从前少年时,见他在书房窗内读书那样认真。
他一手扶着沉重华贵的凤冠,一手一一取下固定头发的钗钿。
最后将凤冠取下,放在一边,忽然看向她。
“我送你的玉梳子,你收好了吗!”
谢胧心虚了一刻。
她在家是收得好好的,但是赵妈妈有没有给她带过来,她也不知道。
但她还是镇定自若地点点头。
少年拿起桌上的檀木梳,将她披散下来的长发梳顺,然后坐在了她对面。他看了一眼她的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令谢胧下意识攥紧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