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齐郁道。
枕书便不再多问,毕竟这已然不是齐郁第一次改变主意。
一遇到那位谢娘子,齐郁便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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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胧回了客栈。
她换了身干净衣裳,又找客栈要了碗小馄饨。
吃饱喝足,她翻出藏在胸口的金银细软,又一股脑将自己周身的首饰环佩取下来,放在一处,大概估了个价,心中安定了一点。
人是都靠不了了,好在还有些银钱可指望。
阿爹和阿兄都在狱中,想必许多外头的消息还不知道。
她拿这些银钱打点,先想法子进去将这些新的变故讲与他们听,毕竟父兄在朝中,想对策多半是能够比她强一些的。
但也有一个缺点,这些变故对于他们而言无疑是个噩耗……
谢胧又有些犹豫了。
其实以赵御史的事来说,陛下的态度很明白了,那便是绝不放过谢家。父兄已然在牢狱之中,若是知道这些,只怕心里会彻底绝望……甚至对陛下产生怨怼。
以谢家人的家风来说,说不准会为证清白触怒君王。
谢胧很快做下决断。
她将手里银子收起来,打开了笔墨。
一边思考,一边写状纸。
这封状子并不好写,谢胧一直写到天黑,才写出初稿。她写得头晕脑胀,眼前发花,不得不出门走走,便在大堂里挑拣了个位置坐下。
此时也到了吃完饭的时间,大堂里不少人。
不远处还坐着个说书先生,长衫折纸扇,正说得唾沫横飞。
谢胧当然没心思听什么说书,却架不住说书先生着实有一副清亮的好嗓子,又兼语调抑扬顿挫,极其富有感情,内容便直往谢胧耳朵里钻。
好巧不巧,说得主人公还就是她谢胧本人。
“……却说谢家这一场无妄之灾,唯一躲避开的,只有那位早早订了婚的谢家十一娘子。原本是出身清贵的翰林千金,传闻还生得仙姿玉貌、面若桃花,京都的勋贵人家做媒都是踩破了门槛,只是这位谢十一娘实在品貌出众,又才学不输男子,极其得其父的疼爱,婚事自然也挑剔了些。
“谁料到谢家突然出了祸事,只好草草定下一桩婚事,算是保全了她一个小娘子。若是如此,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可就在今日,谢家这位唯一逃过一劫的小娘子,却被自己的未婚夫退了亲!她那未婚夫,说起来还是谢翰林的学生,谢翰林对他算是恩重如山……
“但话又说回来,这事也不能全怪谢娘子的未婚夫病情寡义,实在是迫于无奈!前些日子被贬为庶人的赵御史,诸位都有听闻吧那可是一位两袖清风、廉明公正的好官……
“听闻谢翰林,便是暗中搜集过《西城春山图》。这前朝皇室的藏宝图,一旦沾上,可就是死罪!换作是谁,也不敢招惹上谢家的事情。所以眼下这位谢十一娘子,已然沦落到无处可去的地步,今日早上更是当街被荣安伯府的大小姐折辱,要她跪下磕头,才肯饶过她一条性命……
谢胧听到这里,倒有些佩服说书先生的消息灵通了。
但她作为当事人,听着别人或怜悯或讥讽的的点评,实在有些浑身上下不自在。
站起身,捂着脸就准备走了。
说书先生却一拍醒木,引得众人支棱起耳朵。
连在门外蹭故事听的闲汉们,也一窝蜂往里挤,毕竟谁都喜欢听小娘子掐架的八卦。
谢胧不得不坐了回去。
“这谢娘子也是清贵人家的女儿,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羞辱,一气之下竟然要投河自尽!可见其肝肠寸断,了无生念,实在是没有比这更伤心的了。恰在此时,却出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物,救下了这位谢娘子!
“此人便是年纪轻轻,便连中二元的刑部侍郎齐大*人。这位齐大人不仅文采风流,更是生得俊美清雅,乃是朝中仕途最为顺遂的新秀。这般俊彦,却是对那位家境败落的谢娘子,早已情根深种!故而当下挡在谢娘子身前,痛斥伯府小姐无礼,对谢娘子好一番安慰……
谢胧真的听不下去了。
但凡有双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齐郁对她有意见。
这编得哪跟哪。
何况,这本就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皇城根下又只有这么大一块地儿,齐郁和谢家的那点恩怨简直是人尽皆知,一时之间底下一片嘘声,没一个信的。
还有听得没意思的朝说书先生丢花生壳瓜子皮儿。
“我昨儿个就瞧见谢娘子上门去求齐大人,连敲门都没人应!淋了个落汤鸡。”
“今早我也瞧见了,齐大人就是上值路过,俩人连话都没说一句,谢娘子就一个人淋着雨哭着跑了,齐大人连伞都没给一把!”
“眼下这形势,明显是谢娘子有求于人……”
“可惜了,谢家当年是将人得罪透了。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断人前途只怕是十辈子的深仇大恨了!”
“便是被谢翰林耽搁这么些年,指不定还被恶意打压过,齐大人仍旧是步步青云,年纪轻轻便任了刑部的要职,可见其才干与前程!”
“如此看来,谢娘子着实是痴心妄想。”
“依我看,谢娘子若真去求了齐大人,才真是恬不知耻。”
谢胧:“……”
换做是往日,她肯定是要亲自去吵一吵、辩一辩的。
但眼下,别人说什么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