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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第1页)

也是在这个时候,沈宝云来找张茂燕商量,问她搬走之后,是否可以把406-2的小屋借给他们使用。

张茂燕当然是答应的,她本就有这样的打算。

职工楼里确实有人搬家之后私下把房子转租出去,但她肯定做不出这样的事。当年是师父好心,让她得以在这里结婚生女,过了幸福的十六年。待她离开之后,这房子肯定也是留给师父用的。

而且,当时此地拆迁已经确定,户口都冻结了,过去私下转租的人也都陆续在把房子收回来。

沈宝云却又解释了几句,说:“为为过段时间可能要回来住,他人大了,睡不下那张小床。”

这消息让张茂燕意外。过去这些年,时为起初只在春节跟着母亲来拜年,从不过夜,后来就连过年也不来了。

在她的印象中,这个自己曾经抱过无数次的小孩已渐渐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人,估计很快就会出国,去那种普通人连门都摸不到的学校,拥有闪闪发光的人生。她确信丛欣以后也能过得很好,但相形之下暗淡了许多。这念头总让她有一丝惆怅,小时候都是一样的孩子,一年年长起来,越来越不一样。

但现在沈宝云告诉她,时为要回来了,而且听意思还是长住。

第24章

沈宝云对张茂燕说,朱岩这段时间在外地工作,为了孩子的事情请了假飞回来,在她面前哭了。

张茂燕更加意外,这么天才的一个人,竟也会像普通女人一样,因为孩子的事束手无策。

转眼又觉得悲伤,这么天才的一个人,竟也会遇上这样的事。

那天晚上,她跟丛甘霖商量了提早搬家,把房子腾出来收拾收拾,而后又对丛欣说:“你暑假要是有空,多跟为为一起玩玩,聊聊天,帮助帮助他。”

丛甘霖在旁边听着,觉得不合适,插嘴说:“你让欣欣一个女孩子帮助他,别帮出什么事情来。”

张茂燕回:“你怎么什么都往那方面想?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而且师父和朱师傅也都在呢。”

丛欣听得一头雾水,问:“时为到底出什么事了?干嘛要我帮助他?”

张茂燕静了静,压低声音,不带主语地回答:“说是已经有段时间不上学了。”

丛欣问:“沉迷游戏还是失恋了?”

张茂燕看看她,反问:“你怎么那么懂呢?”

丛欣说:“这岁数的男生不就那点事嘛。”

张茂燕笑出来,有时候觉得她很天真,有时候又觉得她很懂,而且也搞不清究竟哪一种状态是真的,哪一种又是装的,最后只是压低声音给她解释:“他离家出走过一次,得找人看着他点。”

丛欣意外。她只在新闻里听过这种事,什么小学生揣着几十块钱跑出去,等钱花完没饭吃了,再让警察叔叔打电话叫家长来领。

但张茂燕说的却是另一个版本:“他妈妈出差了,车停在地下车库,他直接给开走了,一直开到昆山那里才被警察拦下来……”

“小孩还挺牛逼。”丛甘霖评价。

张茂燕白他一眼,示意他在女儿面前别乱说话。

丛欣却已经想到别的问题,说:“他爸爸那边怎么会同意让他住过来?他们不是看不上外公外婆吗?”

她觉得很是讽刺,需要的时候找上来,不需要了就挑三拣四,现在又到了需要的时候,居然还能再找上来。

张茂燕其实也有同感,叹了口气说:“他自己说愿意在外婆家住,外公外婆能不管他吗?没人陪着,万一再跑了,路上出点事……”

丛欣没话了,莫说外公外婆,她也做不到。

她能够接受他们友谊淡去,他渐渐消失在她的生活里,但前提是他们两个人都各自安好。

就这样,高一升高二的暑假,时为回到职工楼,住进406-2那间小屋。

房间打扫得很干净,里面家具大都搬走了,只剩单人床、书架、写字台,一下宽绰了许多。窗帘和床品都换了新的,灰蓝纯色,氛围也跟以前完全不同。

但时为还是在其中发现不少旧物,有小时候拍的照片,当时还用胶卷,带着那种千禧年前特别的色调,如假包换的复古滤镜。画面里有他,还有丛欣,两人站在公园的花坛前面,趴在旋转木马的背上,或者手拉手在溜冰场里,以各种姿态笑眯眯看着镜头。

也有他从前留下的图画书、玩具、彩色笔,门背后甚至还挂着一只丝线勾出来的镂空袋子,小时候立夏戴的那种。他记得自己和丛欣一人一只,全都出自沈宝云之手,朱明常会挑两颗特别完美的鸡蛋装在里面,让他们挂在胸口。据说瘟神看见了害怕,小孩子就不会疰夏了。

有些老人就是这样,任何不起眼的小东西都会爱惜地收藏,你可以把所有成长的片段托付给他们,就好像装进了最保险的时间胶囊。

一瞬间,时为真的感觉到时间流逝的速度,从六岁到十六岁,已经整整十年过去了。他从一个看起来挺正常的小孩变成了一个正经历垮塌式青春期的少年,就连他自己都有点认不出曾经的自己了。

但另一些事却一点都没变,比如职工楼,仍旧是没有秘密的。

他住过来的第二天,就有邻居老太太来打听,说看见他来了,又没见当天走,问起原因。

沈宝云倒好像不介意,笑着解释:“朱岩去外地工作一段时间,为为放暑假,就过来陪陪我们。”

邻居老太太当面点头附和,说:“应该的,应该的。”

背后估计又会跟别人议论,猜朱师傅女儿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房子隔音不好,他在房间里听得清清楚楚,很想对那个老太太说,其实,出状况的只有他而已。

那一年,43岁的时益恒才刚在医药公司升了职,事业鲜花着锦。

41岁的朱岩早已是正高职称,三甲医院血液肿瘤科的副主任,年前参加一支援藏医疗队去了拉萨,两年之后回来一定继续往上高升。

而16岁的时为,休学已经半年了。

事情似乎就是在朱岩出差之后开始恶化的,学习上的,纪律上的,以及其他。

学校老师叫家长,而时益恒最受不了这种事,与他的关系降至冰点,两人几乎不说一句话。

时为似乎也是存心给父亲难看,开始拒绝上学。而时益恒宁愿编造理由给他请病假,也不会跟学校老师说他就是不想去上学。后者更像是一种绝症,而且一定会被归因于家庭教育出了问题。而他时益恒的家庭或者教育都是不会出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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