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惶惶不安,却听见姓周的又出声了。
“说地址。”
……咦?
程菲微怔,唰一下转过头看身旁,目光里惊疑交错,格外复杂。
周清南也正耷拉着眼皮没什么表情地瞧着她。对视几秒后,他像是有点儿疲乏了,垂下胳膊靠回真皮座椅的靠背,闭上眼,道:“如果你不想回家,我也可以把你送回汽修厂的铁皮柜。要怎么选,在你。”
程菲愕然了,僵滞数秒才终于低声挤出一句话:“……谢谢你。”
这一次,周清南眼也不睁,没有再理会她。
驾驶室里的刀疤哥也不说话了,安静等待程菲说地址。然而十来秒过去,半个字没等来。
刀疤哥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耐,视线看向中央后视镜里的年轻姑娘。
这时,程菲终于开口。
她朝驾驶室那头笑笑,说:“你先往东边开吧,我家就在东二环附近。”
*
程菲没有直接说出自己家的地址。
借用程家奶奶对自个儿孙女的评价,程菲这丫头,大智慧没什么,小聪明一大把。她的性格,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倒也不乏谨慎的一面。
在程菲看来,同车的这两位,身份隐晦不可告人,和自己根本就是两个世界。今晚这场交集只是一次偏离命运轨迹的意外,天一亮,他们走他们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再无瓜葛。
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不打算暴露自己家的真实住址。
出于这层警戒心理,程菲顺理成章地准备开启大乱走模式。
这会儿已经是凌晨三点多,大马路上只有零星几辆车飞驰而过,几乎不见任何行人。
路况良好,黑色越野从滨安新区开进主城区,只用了二十五分钟不到。
开始的时候越野车的行驶路径还算正常,可刚进入东二环区域,程菲就开始功。一会儿指挥着前方左转,说记错了路,立马让原地掉头,一会儿指挥着过大路口,开出几百米,又让从一个大商场后面绕回来。
这么来回折腾三次之后,程菲暗搓搓拿起自己正在充电的手机,看一眼。
屏幕亮起,电池电量显示已经充至3o%。
足够她打车回家以及在意外状况生时拨出一个11o。
程菲心里悄然一喜,抻脖子望了望车窗外面,见这附近灯光通明还依稀能听见人声,像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便也顾不上认真细看,连忙拍拍车门,说道:“到了到了!我家到了,麻烦就在这里停车!”
一旁,闭目养神的男人掀了下眼皮。
周清南视线透过车窗,懒耷耷落在窗外的建筑物上,半秒后,淡声评价:“你家挺气派。”
听见这话,刚收拾好东西准备下车的程菲愣了愣,下意识循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黑色越野已经依她所言停下,路边一座宏伟大楼富丽堂皇,顶端赫然几个霓虹大字:滨泰浴足城。
“……”
程菲眉心不可控制地抖了抖,默。
两秒后,她干咳一声清清了嗓子,解释道,“我们家的小区就在这个浴足城后面,走不了几步,我就在这儿下车。”
周清南手里转着玉珠子,那一瞬竟破天荒想笑。这些小把戏幼稚到不够看,他连拆穿都懒得,只是靠在椅背上看她表演。
只见这女孩子一本正经鬼扯完,便飞快拔出自己的充电线,和手机一起塞回挎包,双手抵额,虔诚合十朝他拜了拜,“谢谢周先生送我回家,感恩的心。”
说完,一秒钟不敢耽搁,推开车门溜出去,像一条白色小鱼游进了霓虹闪烁迷离妖冶的灯海。站定后,反手“啪”地门一关,弯下腰来,隔着车窗朝他挥胳膊:“再见!”
周清南没有说话。视线中是年轻女孩的脸,车窗升得太高,她半张面孔被遮挡在黑玻璃之外,只露出一双月牙似的眼眸,点缀滴滴天生的雾露,纯净无邪。
道完别,他明显感觉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促狭地暗吐一口气,扭头就走,毫无留念。
不知出于哪种心理,只能归结于鬼使神差。
周清南薄唇微动,忽地出声,叫住了她。灯海中的白色身影步子微顿,接着便回过头来。
程菲心里打着鼓,猜测这人叫停她所为何事,沉吟两秒,像是了然。她说:“放心。你救了我,今晚的事我不会报警,也不会去外面乱说。”
谁知车里的人瞧着她,只是吐出三个字,像毫不经意地随口一提:“周清南。”
程菲愣住,懵懵的:“嗯?”
“孩子都有了。”
大约是真的无聊,对方这等人物,竟借用她的原话来玩笑她。说完的同时点了一根烟,抽一口,桀骜痞气里带着点儿兴味,“你不得知道你男人的名字。”各种各样的犯罪片场景,什么黑市人奴、倒卖器官、秘密海岛……谁知道这个姓周的会不会人面兽心,把她卖去非洲挖黑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