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我吗?”男人笑问。
少年的背影僵了一下,半晌才传来答语:“在学习。”
秦见连头都没回,手中的笔却再无动作。案前有窗,暗沉的夜色给它镀了层膜,映着宋城南的一举一动。
秦见见他将一个袋子随意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单手脱去了身上的套头卫衣,赤着膀子又去解裤子。
啪,秦见的钢笔落在了卷子上,氤氲出一片脏污的墨迹,少年下意识将卷子一团,紧紧地握在手中,这瞬间让他想到了自己最近藏在被子里的秘密,也是这样污脏的一团,只是颜色不同。
“怎么了?做错了?”男人从身后靠上来,单手撑在桌子上半环着秦见。
他已经换上了睡衣,藏蓝色带着小熊的纯棉家居服,穿在高大成熟的男人身上有些违和的萌点。家居服是卖场里的清仓打折款,因为袖子上扯了一道口子,所以价格最低,宋城南与秦见的消费理念极为合拍,如今那道口子被歪歪扭扭的针脚缝着,是秦见的手笔。
秦见身上穿的是同款,不同的是颜色。淡蓝色带着卡通小熊的家居服,弱化了少年冷冰冰的气质,无端多出了几分淘气似的可爱。
穿上这套家居服的时候,秦见还不知道同款意味着什么,只是傻乎乎的总想与宋城南站得近些,这样,小熊便能凑成一对。
淡淡的烟草味儿飘忽而来,环绕着青涩局促的少年。少年的心毫无章法的砰砰乱跳起来,狂热得可以穿破藩篱,惊惧得可以逃之夭夭,像是高坠地的皮球,每一个稍有差池的落点都会改变它的方向。
“不小心卷子污了。”秦见将卷子随手扔进了垃圾桶,他转过头脊背紧紧地贴在桌沿上,拉开了与宋城南的距离,胡乱地问道,“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男人直起身子,靠在旁边的墙上,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秦见的问题,考究的目光停留在少年不断翕动的鸦羽上。
秦见在怕什么?宋城南低头看看自己,并没什么值得令人惧怕的地方。若说几年前他在体型上还能压制男孩儿,让他生惧,可如今站起来已经与自己所差无几的少年又在害怕什么?躲避什么?
“出去买了点吃食,你晚上吃的太少。”男人压下心中疑虑,散漫的踱步到床前,勾勾手指,“过来,总不能饿着肚子学习。”
对于宋城南的指令,秦见向来是服从的,像是设定好印在骨子里的程序一样,不需要思考分辨,下意识便会应从。
晚餐照例是女人做的,秦见一口老醋吃的有点多,自然吃不下其他。宋城南一边暗骂小崽子肚量狭窄,一边还要去寻了吃食回来,喂饱整晚吊着眼梢的小兽。
塑料袋一开,除了一些秦见喜欢吃的,竟然还有酒。秦见伸手摸了一罐啤酒,曲指“砰”的一声开了。
宋城南斜了一眼,没管,只是咸不咸淡不淡的笑道:“作业做完了吗?还是我们家见爷也能斗酒诗百篇?”
秦见仰头喝了一大口,喉结上下滑动,有些爷们做派。宋城南看着哧哧直笑,赛脸的问道:“见爷如今又帅又有个性,在学校一定很多人追吧?”
一口气灌了大半罐,秦见打了一个嗝,他用手抹了一把嘴角,翻起眼皮:“宋主任怎么就爱聊这种话题,在社区待久了,真成中老年妇女之友了?这么爱闲磕牙。”
“滚蛋!”宋城南笑骂,他也随手开了一罐啤酒,白色的沫子翻涌上来,他却任由它们沾湿了手指。
男人默了默,声音有些沉和:“最近,我总不知要和你聊些什么?可能是你大了,也可能是我老了。”男人抬头直视秦见,“忽然就感觉。。。走不近你了。”
“可能这就是代沟吧。”男人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
“屁个代沟!”秦见手中的易拉罐微微变形,他赤红着眼睛一把拉住宋城南的手臂,“我。。。我。。。”
见不得自己家的崽子焦躁,宋城南拍拍那只冰凉的手安抚:“其实这都正常,可能是我太敏感了,我们这两年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你在需要我的同时,我也在需要你。”
他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头,露出一个温柔笑:“秦见,这些年谢谢你在我身边。”
秦见的体内蓦地像有火舌翻腾,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粼粼的热浪,转而又像身缠冰凉滑腻的巨蟒,在颤栗中被一口吞了心脏。
深夜的温柔之下,秦见惶恐的不知如何是好。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催促着一次浪漫的失控,而脑子中的每一份理智都在告诫他要保持清醒。
冲动的后果意味着什么,秦见这些时间每日都要残忍地温习几遍,可如今这满室的缱绻温柔,让他失智一般的疯狂!
猛然,秦见用力紧紧地抱住了宋城南,手里啤酒撒了一床,缭绕出淡淡的酒香。
酒香醉人,秦见用力抱着男人,胸膛贴着胸膛,臂膀缠绕着臂膀,强劲炙热的呼吸打在男人颈项上,那一张一弛的脉动蛊惑着他狠狠的吻上去,咬下去,最好饮了血、留了疤,才能证明两个人真的结二为一了。
他要开口,要诉出长久压抑的衷肠,诉说自己清晰炽烈的爱意,以及那掩藏得极深的肮脏欲望!他豁出去了,心中一个声音扭曲而疯狂:表白,现在就表白,哪怕粉身碎骨,哪怕随之面对的便是厌恶与疏离,也要拼了命的沉沦一回。
少年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声音沙哑:“我。。。我这段时间。。。一直对你不怎么热络,并不是我真心,是因为。。。因为。。。”
他在颤抖、在颤栗,在向死而往孤注一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