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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第1页)

她是个以双手灵活有力闻名的大厨,所以杀人分尸这种技术活,寻常女子干不来,她可以。

她的双肩包里有现代带来的玩意,藏得隐秘,也被搜了出来,这些东西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不用说,又是妖邪的一大佐证。

点金有份,闻近纯有份,还有,在步湛和单一令菜里出现的指甲和珍珠耳环,这得有人专门放进去。

今天的大宴,有很多外廷的太监来帮忙,所以不能确定是外廷监还是宫内监,但一定是这两处地方,还默默潜伏着她的敌人。

真特么的……八方来客,四面楚歌。

背后之人,手段之狠,力量之大,信息之全,出手之准。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那边姚太尉已经和皇帝禀报他的查证结果,“……住处搜出西川州无名药物及书籍若干,难以言明用途之妖邪之物若干,毒经一本……其人身上有碰撞抓挠伤痕,其住处小包里搜出的刀具锋利无伦,大小不一,钩、剪、钳等俱全,应为分尸之利器,且工艺之奇,前所未见,非我东堂之物……此女尤其擅长精微手艺,宫女点金证明其力大无穷,平日行为怪异,脾气暴躁,抹银多次遭她责骂惩罚……臣以为诸般证据齐全,此事为闻某为求闻达于陛下驾前,不惜行使妖法,伤害人命,图夺皇宫贵人气运。此罪为我东堂律令三大遇赦不赦之恶罪之一,该当如何处置,还请我皇示下。”

文臻听着,心想这位姚太尉出身世家,但是好像却和这事关系不大,一直就事论事,并没有趁机攀咬谁来着。

皇帝微微皱着眉,想了想,问站在他身侧的皇叔燕时信:“时信,你觉得如何?”

燕时信指腹轻轻摩挲着腕间一串龙眼菩提子,因长年精心佩戴,被盘得油润晶莹,色泽沉厚,他也没有多看文臻,只淡淡道:“臣弟觉得,如若太像,反而不像。”

文臻倒怔了怔,没想到这没见过的皇叔殿下,居然开口就是为她说话。

那个牛眼光头的老头也咋咋呼呼地道:“对对对,臣也是这么觉得,就为了一点学做菜的本事,就敢在皇宫行此恶毒妖邪之事,怎么看都不合常理。你们这些老奸巨猾的,看谁都像是奸徒,也不想想人家一个小姑娘,能做出这种事?”

文臻暗叫不好,果然他话音刚落,长庆郡王就冷飕飕地道:“确实。这般阵势,这等恶毒,不惜戕害我主,就为了获得才华而获帝宠,这本身就矛盾且不合理。除非这所谓获帝宠不过是个幌子,或者有人隐瞒了真相蛊惑了闻真真,或者就是背后另有主使,唯一目标就是陛下。”他恶意地对文臻笑了笑,“瞧闻女官素日行事聪慧伶俐,要说是被蛊惑,倒也不大像啊。”

文臻瞧着长庆郡王,心想这位真是又坏又毒,把所有她的退路都给提前堵死了,就这么恨她?那也没见他去捞闻近纯啊。

文臻前些日子听擅长打听八卦的易人离说,闻近纯的母亲是司空家的小姐,只是并不是直系正嫡,而是远亲寄养,算起来是司空群的族妹。闻近纯进宫确实是其母求告司空家,司空家帮了忙,但也仅限于此。听说司空群为人吝啬且极其爱财,想必当初闻近纯母亲为了让女儿进宫,没少砸银子,闻近纯在她手下屡屡吃瘪,闻夫人觉得这个女儿不值得再投资,便也放弃了她。司空群自然更不会多事。

但不管闻近纯,不代表司空家会喜欢她。司空群不会放过任何为难她的机会。

或者这事情还要想得更深一些,比如扯上了西川易家,很明显是利益集团的博弈了。

或者最后还要扯上燕绥?

文臻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一抬头,正遇上燕绥目光,他眼底并没有焦虑不安,抱着臂,饶有兴致地瞧着她,似乎要从她眼底瞧出些什么别的意思来。

文臻遇见他的眼神,不知怎的心里便定了定。下意识想要笑一笑,又觉这时候笑有点太猖狂,便把唇一抿。

她这一抿,看在燕绥眼里,直男的脑海里顿时翻起了几个圈圈的波浪——瞧着好像是生气了,怪他一直没有开口为她说话吗?

和这些白痴说太多有损他的尊严啊。

下一刻他道:“我有一事要向诸位请教啊。”

他一说话,所有人都紧张,一脸“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转过脸来。

“我就想问问,”燕绥指着那诡异女尸,“说是这种邪术可以令人心想事成,闻女官以此来求厨艺大进博得圣宠,可是这法术今天才实施,闻女官却已经在之前展示过很多次厨艺了。”

众人默了一默,发觉这果然是个问题,忽然有人道:“那是因为,这种法术的维持时间只有半年,而半年之后就要重新施术。半年之前,这位闻姑娘已经做过一次这种事,现在时辰到了,快要失效了,为了不露馅,只得冒险再来一次罢了。”

众人回头望去,却是一个年轻的太监,穿着御门监的五品常服,迈着太监独有的鸭子步,带着一个垂着脸的太监,由龙翔卫引着进来。

龙翔卫报称此人是御门监一位副司官,因为得知了一些重大线索,特来向陛下禀告。那五品太监带着身后小太监向诸人施礼,文臻觉得两人身形都有些眼熟,待两人抬头,不由一怔。

前一个是唐瑛,后一个,竟然是刘尚。

唐瑛不用说,闻家比试时在她和燕绥手下吃了大亏,事后回到御门监,据说还被降级了,果然四品官衣已经换成五品。

但刘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文臻上次出宫听说刘家在当地活不下去,离开了家乡,不知所踪,敢情这位失去了入仕的机会,某处又废了,竟然自甘下贱,干脆彻底净身做了太监?

文臻想起之前好几次的被窥视感,若有所悟。

想必是刘尚一直在远远窥视着她吧。

一些日子不见,印象中那个自私又懦弱的“未婚夫”,已经有了一些明显的变化,看上去老了十岁,眉目间也多几分阴沉之气,此刻刘尚神情恭谨,只在偶尔转侧之间,对她露出阴恻恻的笑容。

文臻也对他笑了笑,眼角对他裤裆瞄了瞄。

这一瞄,瞄得刘尚脸色铁青,霍然转头。

燕绥一直也瞄着他家黑芝麻馅汤圆,看见文臻看刘尚的惊讶表情,眉毛一挑。

再看见文臻瞄人家裤裆,那飞起的眉毛就有点下不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冒出一个想法——眼看着大草原有蔓延的趋势,蜂飞蝶舞的惹人烦,还不如让这丫头在这次事件中吃点亏,比如逐出宫啥的,也好省点心。

那边唐瑛肃然道:“启禀陛下,今早奴才等前往大殿协助内廷监帮手宴席,奴才手下这位新进的小太监刘尚,发现了他昔日的未婚妻,又听说了宫内有些不宁,特地来向陛下举告其未婚妻闻真真的一些诡异情状。”

皇帝看文臻一眼,点了头,刘尚便上前磕头,道:“我皇万岁!奴才是定州德清县三水镇人,永裕十年恩举科秀才。奴才的未婚妻便是宫中司膳女官闻真真。半年前,闻真真因为要参与闻家选拔女官比试,便要退了和奴才的婚约。奴才坚持不肯,为挽回真真的心,约她夜半相会。结果当夜,闻真真任奴才百般哀求,依旧态度决绝,和奴才大吵一场赌气离去,奴才夜半仿佛看见她悬挂我家门梁之上,惊吓之下出门去看,却又没了踪影,第二日她家说她在家门口自尽,已经入葬,谁知她忽然又死而复生,当日大办宴席,并将奴才诱骗入室内,奴才在室内看见她正在肢解一个女子尸体……”

他说着,激灵灵打个寒战,眼神惊恐,好像真的忽然回到了那恐怖的一幕之前,看见暗室之内,巧笑嫣然的女子举起手里血淋淋的尖刀,而地上,污水横流之中,那具脸色雪白的女尸……

“……我看见那具尸体,是闻真真!”

这话一出,几乎所有人也都颤了颤,仿佛那一霎阴惨惨烛火飘摇,黏腻腻血气迫人,也到了自己鼻端。

好一会儿,姚太尉才反应过来,喝道:“你这说的什么胡言乱语!什么闻真真肢解闻真真!”

刘尚抬头,青白的脸色上热泪横流,猛地一磕头,“太尉!奴才的未婚妻闻真真已经死了!死而复生的是另一个!这个妖女,用邪术夺走了奴才的未婚妻的命,肢解了她的身体作为献祭,换来了她现在一模一样的相貌和出众的厨艺!太尉!不信您去打听,我那未婚妻闻真真,到底会不会厨艺!街坊邻居从小看着她长大,从没见她动过锅铲!可就在她死而复生之后,忽然就厨艺大涨,轻而易举夺了闻家女官之位,直到今日邀得帝宠,平步青云!可怜奴才……可怜奴才当时看见那一幕,腿都软了,被她一把抓住,按在滚热的水里,要把我也一起肢解了,奴才拼死挣扎,才逃得性命,但还是被她诬陷下狱,奴才的功名废了,身体也废了,未婚妻也死了,仕途也绝了……”他直起身,指着文臻,“陛下,诸位殿下,太尉,诸位大人,奴才和真真青梅竹马,真真贤良淑德,性情矜持高洁,擅长女工不会厨艺,现在这个闻女官,除了一张脸,哪里和她像了……她不是真真,这是个妖魔!她就是个妖魔!”

“……”

庭院里的死寂越发显得他激动的咆哮真切又瘆人,好长一段时间没人说话。

文臻一时也感叹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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