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听到凌岳自称参将,脸色微微沉了一沉。
按规矩,大明军镇并不是总兵的私产,其中每一个士兵都是朝廷的官兵。特别是千总以上军官,均由朝廷任命。
守备以上的中高级将领,更是如此。
如任命一镇总兵、副总兵(副将)时,例由廷议会推二人,皇帝从中选定一人。
其下,参将、游击、都司、守备等军官,本镇总兵和兵部武选司都有权举荐,最终任命权在皇帝手中。
崇祯朝的最后几年,全国到处都在打仗,“三边总督”、“七省总理”等头衔层出不穷,主帅多有便宜行事之权。
需要任命的中层军官太多,朝廷已管不了那么细致。游击以下中低级军官,主帅先重用后报备,也是可以的。
而参将、游击都属于高级将领,就不是督抚或总理能随便任免的了。
临清城内有很多参将、游击,他们手里只有一两百人马,要仰赖凌駉鼻息,这没有错。
他们愿意接受凌駉节制,一起撑起局面,也没有错。
可凌駉毕竟只是一个职方司主事,有什么资格任命自家侄子为参将?
应该没有人会那么不识数,自己过这个皇帝瘾。所以,凌岳的参将头衔要么来自京城,要么来自南京,两者必居其一。
这个推测很合理,不过朱慈烺并不打算立即追究。
他很快恢复往常神色,先接受了凌岳的单膝军礼,又问道:“凌将军,战况如何?”
凌岳没察觉任何异样,老实答道:“董贼昨日已抵城下,正在城东的宾阳门外打造攻城器械。郭贼则在城南的景岱门外扎营,与之隔河呼应。”
“隔河呼应?他们没有合营吗?”
朱慈烺感觉有点奇怪:虽然京杭运河很窄,可毕竟是一条河,两军走浮桥沟通,终归没有合营一处方便。
两股顺军打同一座城,又不合营进击,有什么目的?
朱慈烺让侍从拿来地图细看,越看越觉得蹊跷。
按道理,郭升从高唐州而来,在城东扎营,扼守东岸的官道,是最合理的。既然渡过运河占据城南,就是方便接应北上的董学礼部。
可董学礼沿运河而来,偏偏没有上西岸与他合营,反而上东岸另立一营,这就不好解释了。
朱慈烺只能认为,这两位顺营主帅心怀芥蒂,并不和谐。又或者,后赶到的董学礼另有目的。
如果南下明军继续往前走,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进入临清城,加入守城者的行列;要么在东门外扎营,与董学礼在野外对峙。
这两种情况都不够好。
朱慈烺熟悉明末历史,知道董学礼是一个无耻的人。如果他和“危大人”接触过,极有可能已经降清。
假设凌駉也参与了密谋,那么近卫营驻扎在城东,就等于背腹受敌,比直接进城还危险。
于是,他下令全军停下脚步,在运河边就近择地扎营。同时派出十余队探马,绕到临清城东面、南面抵近侦查。
凌岳见状奇道:“殿下,还有十余里就到镇定门了,快走两步,黄昏前还来得及赶到……殿下今天不打算进城了吗?”
朱慈烺道:“临清城防有凌駉主持,本宫很放心。咱们长途跋涉也累了,今晚就先在此处扎营,为临清犄角吧。若有紧急军情,响箭通报即可。”
说着,便让凌岳带兵回去加强防卫,勿让郭、董二贼有机可乘。众将好好守城,不用搞迎驾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