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已经说过,绝对没有向清军献城。既然没有献城,田景文又又什么理由不出城迎驾呢?
东宫太子抵达城下,臣子却不肯出城迎驾,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只要朱慈烺往外一说,田家就成了千夫所指,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如果能保住性命为清廷效忠,名声臭就臭了。可若性命没保住,身后名声也无法保全,那就真的太亏了。
“殿下才十六岁吧,疑心怎会这么重……”
田唯嘉还不想死,只好硬着头皮出列,朝城头放声大喊。
“我儿景文,出城听命。”
田景文昨儿半夜便得知出了事,此时看到老父亲被迫叩城,真是左右为难。
自古孝为先,父亲的吩咐,他当然要听从。可出城听命,不是连自己也搭进去了吗?
还没等他想清楚该怎么回应,城下又传来严厉的呵斥。
“此乃父君之命,不可不遵……逆子,你想连累田家遗臭万年吗?出城,不可耽搁。”
田景文听到“父君”二字,心中一凛,连忙朝城下细看。只见老父亲身后不远处,果然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
看那年轻人的容貌,正是家仆昨日描述的模样——白皙而美,气宇轩昂。
脑子急转间,田景文明白了老父亲的意图。
这几天局势太乱,真假消息满天飞,饶阳城降清之事虽然传开了,却并非不可辩驳。
城内知道自己进京的人不少,却只有寥寥数人知道,自己曾见过洪承畴,带回了清廷的委任状。
只要自己矢口否认献表,太子肯定没法拆穿,更不能没有证据就治个降清叛国之罪。
再说了,只要自己老老实实效忠,想来太子也不能贸然杀人,寒了各地缙绅的心。
想到这里,田景文连忙高呼城下是友非敌,切勿放箭伤人。
“城下是太子殿下,大明的太子殿下,打开城门,准备迎驾。”
这句话是如此震撼,让城楼上所有乡勇和百姓呆在当场,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忽然,一个跛脚人扔掉手中拐杖,伏在城头嚎啕大哭。
“太子殿下还活着,太子殿下还活着……大明有望,天下有望了呀!”
这句嘶声裂肺的吼叫感染了很多人,很快,城楼上齐刷刷跪倒一大片。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大明太子抵达饶阳的消息,像风一样在城内传播。每一个听到的人都如堕梦中,仿佛听到天下最不可思议的事。
近几个月,京城被顺军、清军轮番蹂躏,崇祯皇帝煤山上吊,太子生死未卜。
这一连串噩耗,让所有忠于大明的人陷入了绝望。
很少人敢于奢望太子还活着,更别提太子从顺军手里逃脱,带兵出现在城下。
正如跛脚人所说,只要太子还在,大明的国祚就还没终结,天下就有希望重回太平。
国家之幸,天下之幸。
不一会儿,饶阳城门大开,那些本打算上城头助战的老百姓涌出城门,齐齐在道路两侧跪倒。
三匹快马从城内疾驰而出,直奔朱慈烺的位置所在。
到了阵前,田景文翻身下马,伏在地上大声道:“罪民田景文,参见太子殿下。饶阳现有二百乡勇数千百姓,可供殿下驱使。请殿下入城。”
“嗯,很好,你先起来吧。”
看到大量百姓出城迎接,朱慈烺感慨万分。
仅仅七十一个随行亲兵而已,就达到这样的效果,只因大明还留在老百姓心中,没有被天下人抛弃。
如今行踪已经彻底暴露,剩下的任务,便是赶在清军反应过来之前,在北直隶杀出一条血路。
抗清救国,就从这一刻正式开始。
朱慈烺转身看向后方,迎着士气高昂的部下们,大声道:“饶阳光复,诸位切记自己是大明官兵,勿要叨扰百姓。走,随本宫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