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了,又败了。”
孙二弟将声音尽量压低,不过他的沮丧之情溢于言表,很快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见赵大勇等人围了上来,他只好将最新的噩耗全盘托出:
三天前,顺军在庆都起反击,初战告捷,却最终败北。大将谷可成阵亡,左光先身负重伤。
李自成放弃留在北直隶收拢残部的心思,率领轻骑逃往山西。
“谷大帅!!”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赵大勇等人心头一黑,感觉天塌了下来。
因为谷可成正是前营的制将军,他们所效忠的主帅。如今主帅战死沙场,顺军前营算是完了。
另外,庆都附近的土门关,是井陉要道的咽喉,井陉又是穿越太行山的必经之路。紫荆关和居庸关早已失守,如今土门关也落入敌手,回山西的道路被彻底切断。
李自成主力损失殆尽,短期再无反攻京畿的可能,无名树林的顺兵,成了无源之水,瓮中之鳖。
“闯王,连闯王也弃我们而去了吗?”
赵大勇仰天长啸,声音悲呛,充满了绝望。
顺军从问鼎天下的百战雄师,沦为丧家之犬,仅过了半个月而已。意志再坚定的人,也不免信仰崩塌。
“投降吧!”
一个士兵忍不住叫了起来:“头儿,没法子了。”
这个提议引起一片窃窃私语,不少人低声附和。
另一些人虽然还不愿向清军投降,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好默默低下头颅,一言不。
赵大勇一直坚决反对降清,之前若听到有人提议投降,肯定大耳刮子打过去。可如今主帅战死,闯王又弃大家而去,坚持似乎失去了意义。
是啊,整个林子中,能称得上兄弟者,不过三十多人。逃亡数天以来,大家的武器盔甲丢失大半,粮食也将告罄,抵抗已无可能。
再说了,那些熟读圣贤书的缙绅都已投降,一群泥腿子又何必继续拼命?
赵大勇看着带头喊降的士兵,嘴唇抖动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坚定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泱泱中华,一朝沦丧,投了鞑子,当了包衣奴才,咱们的儿孙当如何自处?”
朱慈烺大步走出,指着自己的头顶,继续出质问:“降清是要剃头的,难道你们愿意头剃光,只留一条老鼠尾吗?”
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士兵们并没有很大反应。
保家卫国是大人物要考虑的事,泥腿子连子嗣都没有,何谈后辈?包衣奴才只是说着难听而已,崇祯皇帝当国的时候,谁又不是地主缙绅的奴才呢?
大道理虚无缥缈,他们的触动并不太深。
可当朱慈烺说到剃头留辫,所有人都不禁动容。
“朱秀才,”赵大勇试探着问道:“投鞑子……一定要剃头吗?”
“当然,”朱慈烺回答,“他们就是靠头分辨敌我,靠剃头考验降兵是不是诈降,咱们若是投降,哪能不剃头呢?”
朱慈烺自幼旁听朝议,对辽东前线的情况非常清楚。
按清军的规矩,战俘只有两种去处:或编为辅兵,或送回辽东成为某个旗丁的包衣奴才。无论哪种,都必须剃头。
剃过头的人不为大明所容,反正的可能性断绝,就只能死心塌地跟他们干了。
这也是很多明军可以接受降顺,却不愿降清的原因。顶着那么丑陋的大光头,死了都没脸见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