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旷的眼睛一直留意着皎皎,此时见她终于微微变了脸色,心中先是骤然松了一口气,而后又不由得意起来,甚至连语调都轻快了不少。他对小皇帝道:“陛下,微臣的证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前在承天庵伺候在慧公主身边的宫女绿竹,以及承天庵的监寺静尘师太。”
??小皇帝下意识看了皎皎一眼,现她面色微白,薄唇紧抿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得出声询问道:“皇姐?”
??可皎皎只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暗示自己没事,而后才望向下方跪着的绿竹与静尘师太,装出一副镇定如初的模样,“既然都来了,也就□□跪着了,不如说一说,本宫是如何假冒慧公主的?”她下巴微扬,与神俱来的尊贵高傲展露无疑。
??田旷瞧着她脸色虽白,但神态自若,高傲依旧,不由得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但随即他又瞧见皎皎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成拳,仿佛一种无意识的紧张,他便骤然安心下来。
??跪在地上的绿竹却根本不敢抬眼看着皎皎,只是又往地上磕了一个头,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在承天庵伺候慧公主多年,慧公主……公主她……”
??她仿佛鼓足了勇气,猛地抬起头,却仍是止不住的颤抖手,指向皎皎:“她根本就不是慧公主!”
??饶是众人先前已有心理准备,却仍是被她的话惊得心中一跳。
??——假冒公主,那是多大的罪名啊!
??小皇帝更是心头一震,猛地从龙椅上跳起来,怒问道:“你这么说,可有什么证据?”
??绿竹的目光撞上皎皎,却看到她唇角微微扬起,噙着一丝冷笑,顿时毛骨悚然、惶恐不安。可她仍然强撑着一口气,咬牙道:“慧公主……真正的慧公主早已于四年前的中元节病逝,当时承天庵……曾向宫里递过消息。”
??小皇帝立即看向余连,问道:“余连,四年前你便在父皇身侧伺候,可知道此事?”
??余连的目光与底下站着的徐空月相接,随即在小皇帝面前跪下,道:“奴才从未听说过此事,承天庵更是从未向宫中传过此类消息。”
??绿竹顿时面色惨白,恐慌万状,不由得大声冲余连叫嚷道:“这怎么可能?慧公主是皇家血脉,她的死讯怎么可能没有传到宫里?”随即又朝着小皇帝连连磕头,“承天庵传到宫中的消息不可能没有记录,奴婢求陛下去查证一番,便会知晓奴婢所言并未有假!”
??小皇帝虽然心中不满,但为了打消所有人对皇姐的质疑,仍是让余连去查宫中与承天庵的往来记录。
??满朝皆惊,等待着余连查证的结果。
??很快,余连便带着管事太监,以及宫中与承天庵的往来记录回来了。他跪于地上,对小皇帝道:“启禀陛下,奴才与负责掌管记录的刘公公已经查验过,自慧公主去承天庵养病起,所有的记录中都并未有慧公主……”他说到这里微顿了一下,而后才继续道:“病逝的消息。”
??慧公主出身皇室,平日所用一切皆是由内务府播,再派人送去承天庵。所有往来皆做成记录,以备查验。
??小皇帝一目十行扫过那些记录,尤其是在绿竹所说四年之前,也就是元和二十一年的中元节前后,细细查看,却并未看到任何有关记录。
??他一把将那卷记录甩在绿竹身前,怒问道:“你口口声声说有记录可查,那么朕问你,记录何在?”
??绿竹慌慌张张捡起那卷记录,匆匆一扫,找到元和二十一年,却没有看到任何有关慧公主去世的消息。
??而小皇帝已然暴怒,他大声斥责道:“皇姐明明好好站在这里,你为何要造谣皇姐已经亡故的消息?你到底有何居心?”
??绿竹浑身一颤,怛然失色,望向皎皎的目光满是惊惧不安,差点儿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奴婢……奴婢……”
??众目睽睽之下,皎皎缓缓走下台阶,到了绿竹跟前。她的目光居高临下,尤其神祇临世,俯视苍生。
??绿竹在她的这种目光之下,瑟瑟抖,头脑更是一片空白。
??许久之后,皎皎才缓缓弯下腰,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满眼的凛然化为抚慰,她叹息一声,柔声道:“本宫自问待你不薄,临回宫前还特地问过你,是愿意随我回宫,做一个人前荣耀无数的大宫女,还是自此离去,过着相夫教子的普通日子?”
??她的目光柔柔,没有半点犀利逼问之色。“你可还记得,你是如何回答我的?”
??绿竹在她目光的引导下,缓缓道:“奴婢……奴婢不想再过伺候人的日子,奴婢想要出宫。”
??在她的笑脸之下,绿竹眼前浮现出了当日情形。记忆里慧公主的脸与眼前的这张脸重合到了一起,她还记得慧公主笑着说:“那我可要为你好好寻一门亲事,不必太过显贵,但也要小福之家,不能太亏待了我们绿竹。”
??她果然不是说说而已,很快就在她家乡寻了一户官宦之家,虽然只是小小七品,但衣食无忧,更重要的是,夫君待她和善有礼,就连公婆都对她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