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父差点以为他是被打了,只是没想清楚谁能打他,此刻见陈乐筝脸上干干净净屁事没有,就知道他又在作怪,念叨道:“家里来客人了,还是你的客人,要好好照顾人家,你哥到镇上守店去了,要吃什么就找他,你好好陪在这里,千万不要怠慢了客人。”
他拍了一下陈乐筝的肩膀,嘿嘿直笑着走去车库,骑上摩托,然后一溜烟就消失在夜色里。
陈乐筝颇为怨念,感觉在这个家里就没几个靠谱的人。
他从竹竿上收回晾干了的衣服,打算先去洗澡,换下这一身黏糊糊的脏衣服。
但紧接着,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神游一般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只要想到陆温乔现在就在楼上,他就浑身难受,好像有虫子在不依不饶地叮着他。
陈乐筝最后逛来了客厅,入目便是那个红彤彤的灯笼,他连忙过去把灯笼收起来,哐当放进了柜子里。
然后陈乐筝又回过头,看着茶几上摆着的那一堆贵重礼品……
陈父陈母当时推辞了好久,说不收,他们估计都没敢细看。
这会儿陈乐筝弯着腰,大咧咧地翻了个遍,越看越把嘴唇咬紧——陆温乔真是太不把钱当钱了,送来的这些东西虽然不是奢侈品,但简直是由钱堆起来的,一水儿烟酒齐全,什么人参燕窝和茶叶也一样不少……
陈乐筝前所未有地仇富。
真是烦死人,有钱了不起啊,来他的家里收买他爸妈的人心来了。
仗着自己最受长辈欢迎呗。
他暗暗说着陆温乔的坏话,耽误了太多时间。
他正蹲在客厅里发呆时,忽然听见楼上传来开门声和熟悉的脚步声,他赶紧抱着衣服躲进了一楼侧边的房间里,紧接着贴在墙边偷听,又跑到纱窗边偷看。
陆温乔是下来拿东西的。
陈乐筝透过窗户口看见外面的奔驰车亮了一下。
陆温乔从后座里拿出两个纸袋,纸袋的样子和陈乐筝从前见过的一模一样,就是装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的。
他果然心思深沉,预谋已久,不是空手而来,不会被陈乐筝轻易就打发走。
可是陆温乔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他想找更乖的或者更骚的包养包养,谈谈恋爱,明明不费吹灰之力。
那些人肯定没有陈乐筝笨,也没有陈乐筝会惹陆温乔生气。
陈乐筝想,难道是因为自己先跟陆温乔提出了分手,拂了陆温乔的脸面,所以陆温乔才不肯放过他。
陈乐筝是特别要面子的人,换位思考一下,陆温乔这种天之骄子,只有甩了别人的份,现在好不容易大发善心下凡跟他谈了场恋爱,怎么能忍受自己先被分手,那个对象还是陈乐筝……
没错,一定是这样。
那是不是就按视频里说的那样,重新让陆温乔甩了他就好了?
陈乐筝默默走进房间的浴室里,一边洗澡一边思考对策。
眼前雾气缭绕,他莫名想起陆温乔在池塘边跟他说对不起的模样……他的脑子很快被洗成了一团浆糊。
陈乐筝做事总是毛毛躁躁,离开时牵动了窗帘,人走了,却弄得那里一晃一晃,非常显眼。
陆温乔提着纸袋重新走进屋子。
他经过一楼侧边的房间门口时停了下来,安静地站了一会儿。
就在这时,从后屋出来的陈母本打算来客厅把大门关上,刚好看见他,又看了看房间里,轻声说:“乐乐是不是洗澡去了,等他出来,让他带你去镇上逛逛吧,我们跟你们有代沟,就不掺和了。”
陆温乔说:“阿姨,希望我没给你们添麻烦。”
“好了,不要再客气了,不然阿姨生气了。”
陈母叹了口气:“不过乐乐他好像遇到了很伤心的事,他这几年一个人在宁市,现在突然回来,问他他也说不清楚,网上那些我们玩不明白,又不敢都信……我听娟娟说,他下午跑去锄地了,今天见到你可能心情也没有调整过来,小陆,你别跟他计较,啊。”
陆温乔心中的歉疚难以言喻。
他确实为陈乐筝做了很多,做的都是从未有耐心对别人做过的事。他可以轻松地给予陈乐筝难以得到的东西。
但陈乐筝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玩意儿,不是轻浮轻佻随便和人上床的人。
陈乐筝有原则和底线,不做小三,不图钱财,不要被包养,也不想被自己喜欢的人看不起。
他只是个有妈妈爸爸和一大家人关心的普通人家的小孩。
陈乐筝被羡慕的升学经历和赚钱途径,却是他运气最不好的证明,因为他一点也不讨人厌,不该被那些人针对。陆温乔又怎么会看不起他?
可阴差阳错之间,他们把这条路走得太歪曲和离奇了……
陆温乔委婉地对陈母说:“这里面,大概有很多来自我的原因,所以不是陈乐筝有问题。”
“哎呀,”陈母走去关上大门,“你们年轻人之间总会吵吵闹闹的,我知道,乐乐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太幸运了,我太放心了。”
“不管什么问题什么矛盾,你们好好解决了就好。”
陈母和陆温乔聊完,觉得自己耽误了他的时间,让陆温乔赶紧去楼上洗澡。
她看陆温乔今天特地风尘仆仆赶来,有些累了的样子,便说明天再叫上陈乐筝去镇里也不迟,今晚可以早点休息。
偌大的屋子里的灯换成了偏暗的那盏开着。
农村里到了八九点,外面更是一片幽暗寂静。
陈乐筝洗完澡,吹干了头发,拎着洗过的内裤和衣服走出来时,客厅里静悄悄的,和往常一样,只留着给晚归的其他家庭成员照明的过道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