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骊脑子里万籁俱寂,只反反复复地回荡着那一个爱字。
爱爱爱。
爱是什么?
突然不认识这个字了!
他像一只刚开了鸿蒙智的大妖,低头小心地问明月是不是真的要照沟渠:“爱、爱什么来着?”
谢漆把脉搏按得更用力些:“……谁应我谁就是什么。”
高骊又怔了些许,待反应过来一把将谢漆翻过身,低头一口咬在他后颈上。
谢漆吃痛地轻叫一声,也没想到他这是在做甚。
他当然想不到。北境的苍狼求偶便是如此,先凶神恶煞地咬上后颈,再温存小意地舔舐皮毛。
高骊啃咬又亲吮了老半天,直到打更声远远传进来才回神停下,眼见谢漆原本白皙的后颈被他的犬齿糟践得不忍看,这才急忙抱着他侧躺道歉:“咬你呢!怎么这会这么乖?”
谢漆一脸忍痛忍得眼角红的认真:“刚立誓了,你想怎么对待我都行。”
高骊忙捂住他嘴巴,通红着脸喉结不住滚动:“谢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没什么控制力,你再说我打地铺去了。今晚真是放大烟花了,我还以为你说个喜欢就很了不得了,谁知道你野起来时震得我尖头少脑,震得我朝了叭叽……”
他一着急就满口北境口音,没说完就感觉到温热的舌尖扫过掌心,脸热得赶紧松手,狂甩卷毛挡住脸,冰蓝眼珠子像要撑破眼眶,脸红脖子粗地看着眼前若无其事的人。
他紧紧抓住自己被舔舐过的左腕,脑子又不好使了:“谢漆漆……你学坏了。”
“此言差矣。”谢漆面不改色,按住脉搏的二指白,“陛下,我本来就是坏的,漆就是黑,底色就是漆黑。”
高骊懵懵地看着他,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主动方,告白也好亲昵也好,是他一头热臭不要脸地黏乎上去,谢漆只是被动地让他磋磨罢了。
现在他却惊觉非也,主导的一直都是谢漆,他带属下来接触,他背长匣来投靠,他领俸禄来带他中秋夜游,他换宦衣来守夜,他穿侍卫服来同寝……疏远则淡漠,情愿便纵容,就像玄漆刀入鞘时寂寂,抽刀必飒沓。
他咽了咽口水,心情忽然像泡的棉花,心想——好啊,被拿捏的是我嘛。
激动的开心几欲满溢龙床,他不住地笑:“谢漆,你说你爱我,那那,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谢漆指尖换了个位置继续按脉搏,唇边朱砂痣因着笑意牵动:“也许很早了。”
高骊拱到他身边侧躺,轻轻喘息着:“我第一眼见你就中意了,你还能比我早?”
谢漆眯着眼睛看着他,汹涌的情愫在灵魂里翻江倒海,都叫他用二指摁住了。
情愫汹涌又有迹可循地抽丝剥茧。
此处宫阙是金碧枷锁,这无垠天地,没有多少人把宫阙当笼子,贵人们把宫城的一砖一瓦当作攫取无上权力的踏脚石,奴仆们把宫阙中的一花一草当作飞天梯,影奴们把这里当作颠沛前生得到的后生栖息奖励。
他身在其中获益又明知沦陷的悲凉。两世以来,也只看到一个人在其中置身获益又清晰地抗拒。
于是各自不足为人道的煎熬,他无声,暴君咆哮。
祭天台上遥遥一眼仰望的暴君。青龙城下风中一眼对望的将军。
相遇即是缘。
是很好的缘。
情愫汹涌又不讲逻辑地万川归一。
“说啊,不说话时又在琢磨什么坏点子?”高骊笑着凑近来亲他那颗朱砂痣,亲完就想蹭蹭他侧脸,结果谢漆第一遭主动吻上他嘴唇。
高骊本就开心,这下愈亢奋,捂住他后脑勺抵死亲起来。
结果便是长夜耳鬓厮磨,险些违背男德初心。至夜深灯烛没灭,高骊一刻都不想松开手,于是谢漆解开带分作四股,蓄力掷去灭灯烛。
视线归于漆黑,他全然忽略了谢漆口中四年的期限是怎么回事,只顾着摩挲他松散开的柔顺长。两人都爱不释手地抚摸对方的青丝,绕指绕到密不可分,像两只互相舔舐皮毛的野兽。明明是两情相悦,却又像两禽相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