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膝绑好,高骊给他放下衣裳,还像只大动物似的蹲着仰,残存着泪光的眼睛温情又怜惜地望过来。
几缕穿堂而过的光线随马车前行抚过他眉眼,浮光与高骊,拼凑成此时谢漆心里的一眼万年。
他的指尖情不自禁地抬起,如果不是马车突然碾过石子,颠簸令怦然的动容缩回去,他的指尖大概已经摩挲在愿意折腰于脚下的皇帝脸上。
“护膝很合适,很好。”谢漆拉起高骊,自己闪到对面坐下,低头假装揉左膝,眼前是斑驳的暖光。
高骊正想伸手,忽然看对面低着头的小家伙轻声道:“我很喜欢。”
倏忽间,两个人一转头一低头,俱红透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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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东区目的地,谢漆脸上的热意在看到拔地而起的六层擂台时消失,尤其是在看到不远处,吴攸身边带着琴决,高瑱带着包括谢如月的几个侍卫,高沅带着方贝贝等人,一下子冷住了。
众人看到高骊过来俱行礼:“参见陛下皇兄。”
“免礼。”高骊走到吴攸等人面前,见桌椅都设好直接坐在主位上,扭头看着擂台纳闷,“建这高台做什么?”
“以往他国来晋国朝拜时,晋国都会设台以文武会友,此番乃是陛下继位之贺,臣自以为当隆重过于历岁,便与礼部工部设新台。”吴攸最先起身,坐在离高骊最近的次位,指着六层擂台解释,“此台名为玉龙台,只差装饰几番,届时我朝之武士便在此台上,与云国、狄族武士一较高下。”
高骊冷眼将玉龙台从下往上扫,不说话时全然是狼顾虎视的凶厉,周遭人顿时如履薄冰。
他看向韩志禺:“韩尚书,比武,一层不够?比谁摔断的骨头更多吗?”
韩志禺在尚书里属于最好捏的硬柿子,被寒声点名时他复又行礼,硬着头皮对答,高骊依旧冷着脸,吴攸和一旁的工部尚书郭铭德开口一起解释,场面还是僵冷。
谢漆在重臣之外悄望,有些意外在马车上黏人热诚的小狮子到了世家圈里变得这么冷若冰霜,心中不免感叹,高骊手里没什么实权,不硬凹出凶悍霸道的模样,那些人对他怕是更肆无忌惮,委屈他要做戏到天荒地老。
忽然感觉到有不善的目光投过来,谢漆往左前方一瞟,意外对上了高瑱的桃花眼,心中直呼晦气地移开视线了。
众臣议论着,被召过来的侍卫们也没有闲着,跟着吴攸的琴决表面淡定实则激动得指尖哆嗦,把各家的侍卫全部聚在一起,解释了待会大家要怎么试场,简单来说就是层层试炼,从底层一直打到最高层。此刻被召过来的侍卫们擅长的武术路子各有侧重,吴攸想看届时什么样的人更适合作为代表去和外族人比试。
谢漆看到玉龙台时便有些兴奋。
前世的晋国在韩宋云狄门之夜被打得一片狼藉,在外族来朝拜这一事上是处于战败方的屈辱位置。这回他能理解吴攸为何如此看重,晋国既然在狄族那里打了胜仗,更要抓住机会在这次外交上建立威信震慑云国。
比武这边,台场越离谱他越跃跃欲试,自出霜刃阁后打的架全部是一些得懂分寸的任务,现在能够单纯以武力取胜摘荣耀,倒贴他都想打几场过过瘾。
与他抱有类似想法的必然是方贝贝,他特意站到谢漆身边,当着其他人的面就在他面前比划手势,无非是想和他痛痛快快地打几场。
谢漆原本也觉得在场的人只有方贝贝能耍两把,但目光一转看到谢如月身边站着一个面生的低调侍卫,看起来不像是韩家本家的人。
出于同类的野性直觉,他敲走方贝贝的手向对方抱拳:“未曾见过阁下,不知如何称呼?”
他一问众人便将目光投过去,那侍卫看起来和谢漆身量接近,长相周正气质温和,扔在一堆俊秀帅哥当中并不起眼,开口才引到了众人的注意:“在下青坤,见过玄漆大人,久闻其名,今日一见不胜欣喜。”
他刚说完,他身边的谢如月就补上介绍:“青坤大人是昨日才从霜刃阁调到文清宫来守卫太子殿下。”
方贝贝嘴快:“那么你是一等影奴当中的青级?”
青坤点头:“是,久仰绛贝大人,阁中长老很牵挂您。”
方贝贝脸上浮现后怕的神情:“那我真是谢谢他。”
谢漆不再多问,时隔四年,霜刃阁终于又养出了一等影奴玄绛青缃当中的青级,那么现在当世存活的一等影奴便有四个半——末尾半个是谢漆的猜测,不知生死是故为半。
他们这边在说着,玉龙台那边已经有普通士兵上去热场了,是宫城禁卫军和城门守卫军的交锋。
“开始了啊,那人群当中的大高个,我看他能站到最后。”
方贝贝指着玉龙台一层,谢漆笑了:“是不是那个体格不输陛下的大汉?我有缘见过他一面,他名叫秦箸。”
谢漆眼尖,刚才就看到其中有之前在中秋夜遇见的守城军秦箸,那位未来高骊的莫逆之交。
秦箸光从他的姓氏上看,他就不是出生含了金汤匙的世家子弟,他能走到守城军二等兵的位置不外乎天赋和机运,谢漆中秋夜对他有那一面之缘,对这人的印象倒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