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放晴,阳光轻淡。
剧团今天不排练,姬桃晚上还得去会所卖艺,想趁白天先去把伞还了,顺便拿回项链,免得夜长梦多。
刚下楼,就看见两个年长的阿叔,在跟楼下遛孙子的张大爷说话。
张大爷瞧见她,眼睛一亮,伸手指她:“喏,那不就是嘛!”
两个阿叔扭头望过来,其中一个穿黑色毛呢外套,两鬓银丝,长相透着凌厉,目光带着审视;另一个穿驼色开衫,面容斯文儒雅。
视线对上时,穿驼色开衫的那个儒雅尽失,激动地大步冲过来。
姬桃吓得连连后退,“你干什么?”
看上去年长一些的那个跟过来,按了按他的肩头,然后对姬桃露出一抹微笑,“姬桃是吗?方便的话,借一步说话。”
看得出这位是习惯发号施令的人,语气里没带多少商量。
姬桃可不敢跟两个陌生阿叔借一步——万一这一步把她借进了大山里、借到了东南亚,她上哪儿哭去?
“他俩说是你的亲戚,”张大爷热情插嘴,“名字地址都对,就是不清楚你住几楼。”
姬桃更警惕了。这大喇叭老头,怎么随便向陌生人透露她的信息!
年长那个似乎看出她的顾虑,解释说,“我们昨日给你打过几通电话,但没有人接,后来一直忙音,这才直接来找你。”
姬桃想起那十几个未接来电和被她拉黑的号码。原来不是周恒啊……
穿驼色开衫的那个张嘴想说什么,眼眶却先泛红了。踌躇了半晌,最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向姬桃,手微微发颤。
姬桃犹豫了下,接过来,扫了一眼,随即瞳眸扩大。
这是一份dna鉴定报告。
她恍然似有了悟,却又不敢相信。
“我叫岑叔文,这是你的大伯岑伯礼。”眼眶泛红的男人声音颤抖,“我和你妈妈姬箫,曾经是男女朋友。”
“你不是去公安局做过寻亲登记吗?”相较之下,年长的岑伯礼显得冷静许多,“这是比对结果,你是我岑家的女儿。”
姬桃拿着那张鉴定书,好像突然得了失读症。
阳光下,纸面白的耀眼,上面每个字她都认识,合在一起也不难懂。可是她的眼前却好像隔了一层薄膜,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让她紧盯着那短短一行结论,却迟迟无法映入脑子里。
自打姬桃有记忆,家里就是她和妈妈相依为命。小时候她也曾追问过妈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为什么她没有爸爸,爸爸在哪儿?
妈妈一脸难过,告诉她,爸爸在她出生前就死了。
后来妈妈倒下得很突然,脑肿瘤,经过手术也无法言语,直到去世,都没能留下只言片语。
谁能想到,那个普普通通的早上,她出门上学前听到的那句“放学早点回来”,就是妈妈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呢?
整理遗物的时候,她找到了妈妈的旧日记本。姬桃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妈妈从国舞毕业后进了国立芭蕾舞团,可不久就因伤被迫退出了,再之后,就遇到了“那人”。
日记里提到“那人”,只有寥寥几次,无名无姓,除了在沐城,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这两年她在沐城探访了妈妈的故人,试图寻找生父的线索,也去警察局做了寻亲登记,采集了dna,希望能找到哪怕任何一个血缘亲人……
“我知道你可能有一些疑问,”岑伯礼说,“不过你姓岑,这一点毋庸置疑。”
院子里孩童们嬉笑声清脆,风吹动手里的鉴定书,纸页哗响。姬桃望向泪眼婆娑的岑叔文,有些恍惚。
仔细看的话,她能在那张脸上,看到与她自己的长相之间微妙的相似之处。
微挑的眼尾,天然上翘的嘴角……
早知道昨晚许愿那么灵,她就再许一个发大财的愿了啊!
庭院深深,白色的西班牙式别墅掩映在绿树繁花之间,阳光穿透枝叶,洒进落地窗,在地毯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在桌前研究插花的贵妇看见年轻俊美的男人迈着长腿走进来,脸上泛起笑容,起身相迎,“儿子回来啦。”
司绍廷英挺的眉宇透着淡漠,嗓音温和却疏离,“大伯母。”
向岚保养得宜的脸上笑容微僵了一瞬,暗暗叹息。
她十八岁时处心积虑,跟了一个几乎能做她爷爷的男人,因为他富可敌国,能让她过人上人的生活。
当她如愿怀了孕,男人却提出要把孩子出继给他的死鬼弟弟,她又哪里有资格说不?
司绍廷在沙发上坐下,包裹在西装裤里的长腿随意地伸展,“叫我来有事?”
“没事你就不回家了?”向岚嗔怪,“家里那么多房子,你非住在酒店里,像什么样子。”
虽然在沐城有不少房产,不过司绍廷平时都住在文华东方顶层的总统套房。于他而言,不过是个睡觉的地方,酒店住着便利,索性长期包了下来。
司绍廷一脸淡漠,“没事的话,我还有事要忙。”
说着便要起身。
“哎!你急什么。”向岚赶忙按住他,无奈只得进入正题。
“是岑氏那边,你最近是不是把他们逼得太紧了?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可你这名声……”想到他那个活阎王的名号,外面谣言那么难听,他也一贯听之任之,向岚叹了口气,“烂船还有三斤钉,他们要是狗急跳墙,也是很麻烦的吧。”
司绍廷面上神情仍寡淡平静,他既然对岑氏下手,就是要把那船上的钉拆的一个不剩。
当初岑家人听到大姐遇害的消息,开香槟庆祝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