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属请在手?术室外等待。”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面无表情地将他们拦在门外。
沉重的铁门“咔哒”一声?被关上,手?术室外红色的“手?术中”亮起。
池昭靠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双手?垂在膝盖上,低着?头看不出表情,只是手?微微有些颤抖。
空气似乎在他眼前凝结,他机械地看着?医院里忙忙碌碌来回走动的人群,耳边已经无力分辨纷乱的脚步声?和?哭声?是从何?而来的。
这是第?三次。
第?一次,里面躺着?的是他奄奄一息的母亲。
第?二次,他和?师弟一起被推进手?术室,可是他被推了出来,师弟永远的留下了。
这是第?三次,他祈求里面永远闭上眼睛的人是自己。
他们说的也没错,他是野孩子,他是扫把?星,所有人都应该离他越远越好。
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手?里摸索着?口袋里的香烟,拿出烟才想起来医院是禁烟区,他将烟放在手?里,一遍一遍地摩擦着?烟尾。
一根短短的烟被他揉的皱巴巴的。
他是陈奶奶看着?长大的,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独自抚养他,陈奶奶住在他们家隔壁,大概是心疼他们孤儿寡母,几乎是将池昭当成了他的半个孙子。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思绪混乱,手?不自觉地摸到眉骨那道浅浅的疤痕。
“没有爸爸的野孩子!扫把?星!”一颗石子砸到他的胸口上,簇新的衣服上立刻沾染上肮脏的泥巴印。
那是他父亲走的第?一年,母亲为了赚钱,连年三十当天也在工厂加夜班,更别说想起来给他准备新衣服了。
这件衣服是陈奶奶在集市上为了她刚出世的孙子买玩具时?给他置办的。
深蓝色的,上面还绣着?奥特曼。
小孩子力气不大,加上冬天穿得又厚,他其实没有感?觉到痛。
只是他看着?衣服上刺眼的污渍,愤怒和委屈像洪水一样从他心中倾泻出来,他脸颊涨红,像个发狂的小牛犊,一拳将那个比他高半个头的男孩打倒在地。
小池昭的拳头一拳一拳地砸在男孩身上,男孩也不甘示弱,发了狠地用脚踢他,将他的头按在地上。
最后是谁赢了,好像是他,那个男孩被他打得连连求饶。
夕阳下,他穿着?连鸭绒都被扯出来的蓝色羽绒服,一瘸一拐地往家走,脚下,被冬风吹的猎猎作响的衣裾倒影好像胜利者的披风。
“这是怎么啦!”陈奶奶在准备去儿子家的路上看见了半边脸都是血的小池昭。
小池昭伸手?摸了摸脑门,摇摇头,龇着?缺了一颗门牙的嘴笑:“摔跤了。”
那人将他按在地上,地上裸露的石子刺进他的眉骨,只是天太冷了,冻得他连痛觉都没有了,一摸才发现一手?鲜血。
“哎呦,真是的,摔得痛不痛?”陈奶奶蹲下来,掏出带着?香味手?帕小心地给他擦脸。
“今天晚上去奶奶家吃饭吧。”陈奶奶牵起他的手?,转变了原本?去儿子家的方向?,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陈奶奶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将桌上所有的荤腥都一个劲地往他碗里堆:“多?吃点才能长得高高壮壮的。”
这几乎是他这么久以?来,吃得最安心的一顿饭了,他的眼泪悄悄地掉下来,混着?软乎乎的白米饭,咸咸的吃进嘴里。
突然,门被外面的人敲得砰砰响。
陈奶奶打开门,一个女人领着?她挂了彩的儿子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口。
“池昭是不是在你家,叫他出来。”女人眼神刻薄地上下扫视着?眼前瘦弱的老太太。
“有什么事吗?”陈奶奶不动声?色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将门往前推了推。
“干什么!你说干什么!你看看他把?我们耀祖打的!”女人把?站在她旁边的男孩往前一推:“你们总得给个说法吧!”
陈奶奶皱了皱眉,看着?眼前鼻青脸肿的小胖子。
在她的印象里,小池昭是个再懂事不过的小孩,怎么会?打人呢?但想到他眉骨的伤疤,心中却有些犹豫。
听?见声?音的池昭走了出来,脸颊上还有未褪去的婴儿肥,但神色却冷静到近乎淡漠:“你要什么说法。”
明?明?才8岁的小孩,但神色却格外唬人,女人被吓得一怔,但很快就觉得自己被个小孩吓到有点可笑,她冷笑一声?:“你怎么打我儿子的,就让他怎么打回来。”
“那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小池昭把?外套脱掉。
这是陈奶奶的心意,可不能再弄脏了。
陈奶奶低下头,看着?脱掉衣服的小孩,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穿回去!冻感?冒了怎么办!”
转头好声?好气地跟眼前的女人说:“都是小孩子闹着?玩的,你看咱们家孩子不也受伤了吗。”她指了指小池昭眉骨上的血痕,有些讨好地拉住女人的手?。
刚刚已经上过药了,但伤口实在太深,现在看还新鲜着?往外冒血,狰狞地吓人。
女人冷哼一声?,挥手?甩开陈奶奶的手?:“果然是没人教的野孩子,也怪不得我们耀祖这么说。”
听?见这话,陈奶奶的眉头拧了起来,声?量提高,带着?愤怒和?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喊谁野孩子?”
“就是野孩子,没爸的野孩子!”被叫耀祖的小胖子跟着?母亲一起高声?尖叫起来。
陈奶奶一把?拉住池昭的手?:“你下午就是因为这个打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