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呢,居然在這種關鍵時候與她生分,待她彌足深陷後,才知後悔。
表妹及笄那年發生了太多事,一事錯,事事錯。
直到後來兩黨之爭,那江世子毫不猶豫地捨棄了表妹,甚至默許歹人下毒害她……
一樁婚事不幸,害了表妹這一生。
好在手底下的人救得及時,自己得以帶表妹回了府,偷來的這三年時光里一千一百九十五個日夜裡,他夜晚再也無法安眠,尋遍世間神醫,只求能救她無恙。
每日勤換的暖手爐與湯媼、次次煎煮的苦藥、神佛殿前一遍遍的祈禱,無不虔誠盡心,可還是……
「表哥,莫要傷心,生死有時,此生得以相遇已屬不易,緣起緣落不由人,之前是我錯信了人,也該承接這份因果。」溫宛意雖然看不到眼前景象,但還是從安靜的氣氛中聽出了面前人的無聲淚流,她小心地抬手去撫,安慰道,「這麼多年,給表哥添麻煩了。」
白景辰可謂心如刀絞,表妹是他看著長大的,父皇子嗣緣稀薄,唯二的兩位皇子,年紀差了足足十多年,自己與太子無話可說,在年少時的諸多時日裡,只有年紀小兩歲表妹作伴。
康國公府管束嚴厲,表妹自小都不允出門去玩,也只能借著入宮的名義松閒一二。
在及笄前的那些年,她只有他了。
及笄後,也是他的主動疏離讓兩人之間變得生分了,這才釀成了這樁禍事。
怪他的。
「怎麼會是添麻煩。」白景辰壓抑著情緒,眸光微微顫動,「到底是表哥沒有護佑住你。」
短短三年,表妹性子變得沉默溫吞許多,一半因病,一半因情。這些年的變故太過沉重,奪走了兒時的生動活潑,又在她心上留下數不盡的瘡痍。
當年若他看出了朝堂的詭譎雲涌,解出了答案,斷然不會放手的。
可惜世上的事無法回溯,錯過便是錯了。
「表哥,有些冷了,我們歇歇再走。」溫宛意悄然摸上他衣袖,叫他緩緩停下。
白景辰抬眸望天,卻見這雪勢沒那麼大了,隱約也沒那麼冷了。
「冷嗎。」
白景辰意識到了什麼,連忙去試探表妹腕上溫度——冰涼一片,幾乎失了所有溫度。
「不去梅園了,就在……就在這裡歇……」南極生物群依五而爾齊伍耳巴一整理溫宛意一句話分了幾次才完整,她氣息開始變得不穩,一直強撐著的一口氣倏地隨風散了,單薄肩頭不再緊繃,卸了氣力的瞬間,她輕輕一晃。
像是高飛的紙鳶突兀地被扯了下來,踉蹌幾步,就要跌倒。
白景辰悲傷無措地攙扶住她,同她一起緩緩落在滿地雪裡。
一向帶病無法下榻的表妹今日能出門,已然是迴光返照的頹靡之相,眼下……是到時候了。
「再堅持片刻,觀梅園就要到了。」白景辰想她繼續留在這世間,一邊看著前面一邊聲音虔誠懇切地開口同她低聲說著話,不知是在求她還是求這來索命的閻羅,「梅花開得很香,真的很香,再等等,表哥這就帶你去。」
溫宛意唇畔落了血,邊咳邊小聲解釋:「不是胡鬧,我不想……看梅……只是不願在表哥的寢殿……會留下晦氣的。」
「哪裡晦氣,不要胡思亂想。」白景辰拼命地抓緊她的手,才知纖柔的指沒了任何血色和溫度,哪怕抓著,表妹也未必能察覺出來了。
他的表妹心思細敏,太過體諒人,而今這般酷寒還要冒雪出來,竟是為了不在殿中歸去。
她只是怕弄髒了殿宇寢榻,怕他睹物思人再也不踏足那裡。
揣著一絲希望,白景辰整個攬住抱起她,想要回去繼續醫治,急迫之下,還不忘撐上傘為她擋雪。
溫宛意艱難開口:「表哥,我……其實……不喜歡他……」
白景辰低頭去看,見她素色氅衣前綻開了大片大片的血,好似梅園染了艷的紅梅,落在眼中只叫人觸目驚心。
因為心中著急至甚,他現在什麼話都難以入耳,溫宛意虛虛弱弱的一句解釋落在他耳中,被誤以為是她對這場婚事的不甘。
「不要喜歡他,他是卑劣陰毒的渣滓。」白景辰一邊抱著人往回趕,一邊呢喃叮囑,「別喜歡他了。」
「從……不喜歡他……」
白景辰把人抱緊了些,聽她反反覆覆說著「不喜」,心中卻以為她還是放不下,怕她依舊不甘,說著氣話的同時還戀慕著那陰損小人,於是又道:「他是沒有心的東西,沒有必要同他講愛,表妹是天底下至尊貴的女子,他本該配不得。」
若不是父皇當年假意的「餌」,揚言江家父子打了勝仗收復梁域,就把康國公唯一的女兒嫁給江世子,那江世子也不會有膽子奢求表妹。
一場朝堂陰謀,錯牽了姻緣線,誤了他至親的表妹。
本該沒人能配得上自己表妹的,白景辰窩火地想。
不該的,不該的。
雪好似又小了些,只是風還不停,風中好似有人輕輕嘆息一聲,低到像是一朵花從枝頭輕輕落了似的。
白景辰回過神,低下頭,見到他懷中的表妹睡著了,去了。
艱難撐起的傘在手中搖搖欲墜了片刻,最終還是仰著跌落雪裡,白景辰垂眸地看著那把落下的傘,心陡然就空了。
表妹來的方向確實偏遠,西北邊、觀梅園、藏金宮一帶冷僻淒靜,當初為了顯得熱鬧些,在藏金宮每一處高啄的檐牙上都掛了獸鈴鐺,裹挾著雪的風一拂過,叮噹清脆,好似可以引渡魂靈歸家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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